扶桑起身道:“我有证据,她们两个不仅将程三娘子推下水,还试图用绊马绳绊倒我,被程四娘子用匕首割断了,故而未能成功。
可是绊马绳粗粝,陡然间断开产生的力道会把两位女公子的手磨破,只需要把绳子找回来一番对比,便可知道真凶。”
“上哪里去找着绳子,”城阳侯夫人笑道,意图轻飘飘揭过这件事。
“我找到了,”凌不疑拿着绳子走进来,扔在地上,“老王妃若是想学人断案,便该擦亮眼睛。”
凌不疑扫了眼扶桑,转身离开。
老王妃打着哈哈,“我方才都说过了,不过是女娘们的玩闹罢了,也值得我们这些长辈兴师动众?依我看,此事不如算了?”
萧元漪一想,点点头。
“袁公子,楼公子,”王妃道:“今日之事事关女娘名声,还请不要外传。”
两人见状,正要答应。
只听一道清亮的女声传来,“谁说要算了?我沈家可不答应!”
是阿母!
扶桑眼睛一亮,用袖子捂着脸开始剧烈咳嗽,悄然塞了颗药丸进嘴里。
“桑桑,可还好?”崔清河搂着女儿的肩膀关切道。
扶桑身子一软,崔清河顺势将人放到地上,搂着不撒手。
“咳咳!”扶桑咳着咳着就吐血了,鲜血染红了她青色的衣裙,一双眼睛泪眼朦胧,看上去凄美又可怜。
“阿母,女儿只怕,是要先走一步了。”
说罢,扶桑的嘴里溢出更多的鲜血。
所有人都慌了神。
袁善见着急忙慌地跑过来,“女公子!女公子!”
扶桑紧闭双眼。
袁善见不可控制的红了眼,却瞥见扶桑不轻不重的捏了捏崔清河的手,一时间眼泪就那么止住了。
“我家女儿是我和夫君的独苗,我沈家和崔家只此一个女儿,今日之事我们绝不会善罢甘休!”崔清河放着狠话,“绿萝,拿上这绊马绳,我们明日便告到御前去!”
女护卫上前将扶桑背着。
“沈夫人,”袁善见上前,脱下自己的披风,“女公子方才下水救了程三娘子,衣衫湿透,如今春寒料峭,只怕是要生病的,在下的披风可拿去用用。”
“多谢袁公子,”崔清河来得着急,什么也没带,伸手接下来给扶桑披上。
是夜。
程少商被母亲赶了出来,来投奔扶桑。
“打扰了沈夫人,”程少商打着寒噤。
崔清河惊道:“你是程家四娘子吧?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在这?”
崔清河连忙脱下自己的披风给她披上,“快进屋说!”
“沈夫人,不知道桑桑现在病情如何?我看她吐了好多血,会不会有什么问题?”程少商很担心。
崔清河笑道:“那个呀,是桑桑的小伎俩,你进来看。”
她带着程少商走进扶桑的屋子,宽敞明亮,所用摆件不算奢华却处处按照扶桑的喜好来的,足见用心程度。
“这是?”扶桑指着窗外的风铃。
“这个啊,叫做捕梦铃,”扶桑靠着床头解释道:“我跟随父亲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见到死人,被吓得噩梦连连,阿父听闻边陲小镇的人会做这个捕梦铃,说是挂在房中,便不会做噩梦了。
父亲专门去学了给我做的。”
“沈将军安好,”程少商向沈越行礼。
“嗯,”沈越点头,“你们不要害怕,等明日我就入宫面圣,定叫皇上给你们一个公道。”
程少商不可置信,“真的?可我阿母说这事就这么算了,说是对女娘名声不好。”
“开什么玩笑?”沈越皱眉,“这是在草菅人命,你父母也不管?”
程少商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沈越一巴掌拍在扶桑的床沿上,“其他家的女娘如何,我管不了,可是我家的绝对受不得这样的委屈。桑桑出生的时候,我就发过誓,今生绝不让她受丝毫的委屈。
我这将军就算是不做了,解甲归田也要给桑桑讨一个公道!”
“行了,”崔清河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先出去,让两个小女娘好好说说话,嫋嫋是吧?今日可要在沈家留宿?”
程少商面露尴尬,“不瞒沈夫人,我是被我阿母赶出来了,我恐怕暂时回不去了。”
崔清河蹙眉道:“这是做什么?哪有让你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女娘夜里出门,多危险啊!”
程少商不言。
扶桑摆摆手示意父母赶紧出去。
程少商换好崔清河准备的寝衣跟扶桑躺在一起,“你真的没事吗?”
“这个是我在军中研制的药丸,吃了之后状态会像病危一样,但是没什么副作用,吓唬人用的。”扶桑展示着手里的小药丸。
程少商接过去,“你好厉害,还懂医术。”
“小意思。”
“桑桑,你阿父阿母对你可真好,”程少商问,“你家为什么只有你一个孩子?”
“是这样的,我阿母是崔氏的独女,本来是要许配给一个乱世枭雄做皇后的,但是我阿母不愿意嫁给一个不知面容的人,她心许我阿父,两人遭到崔家的反对,我阿父便在崔家长辈面前发誓,不出五年,他必定出人头地回来迎娶我阿母。
他做到了,我阿母也是死心眼等了他五年。两人成婚后,家族中争斗不休,有人暗中给我阿母下药想要一尸两命,但是被阿父发现了。
阿母虽然没中毒,却也被吓得早产了,生下了我,阿母伤了身体,我也体弱多病。
阿父就放话,他们夫妻俩只有我这一个孩子,谁敢塞人过来他便挥刀自宫。”
“真的假的?”程少商捂着嘴。
“那些人真的被我阿父吓唬住了,没人敢往他身边塞人。”扶桑接着说,“后来,前线战事吃紧,阿父必须要回去,沈崔两家就想着把我留下来,培养我做下一任家主。
可我阿父阿母舍不得骨肉分离,说什么都要带上我去前线,说一家人死也要死在一起。
那些人抗不过我母亲以死相逼,便作罢了。”
“真好,不像我是被抛弃的那个,”程少商黯然神伤。
“嫋嫋,你别难过,说不定你阿母正要给你找个好人家呢?”扶桑宽慰。
程少商掰着指头说,“我阿母不曾教我安抚部曲,想必她要给我找的夫家不会有部曲,她也不曾教我世家谱系,想必她不会让我嫁入世家,恐怕是要把我嫁给哪个普通人家,好甩掉我这个麻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