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论摸鱼打鸟,作威作福,青丘的白浅上神早在还未出阁的芳年时,不可不谓之个中好手。只可惜,这白浅上神在四海八荒如今存世的神女仙娥里,到底是个降生的颇为早了点儿的存在,后因缘际会拜入墨渊上神门下,作了那关门弟子,自此修身养性,直至如今觅得良缘,嫁入天宫。
现存的众仙友里,除了那些能被能被称之为老黄历的神家,也就只有或与青丘曾稍微有那么些许联系的几位还能知晓点当年的一二,除此之外,怕是再无人能有幸瞻仰过白浅上神幼年的那一段儿风采。
好在这青丘的凤九殿下,虽说得那年岁是不似白浅上神这般厚重,倒是在脾性上,却是与之年少轻狂时有那么四五分的味道。
凤九还记得她姑姑白浅的那句至理名言,只有课业学的不好的人才是真正的聪明人。然,姑姑不亏是姑姑,果真诚不欺狐也。她还记得自己在阿兰若之梦里施展的修正之术,便是受了这句至理名言的启发,这术法施的如此之精妙,生生将那梦境里的一众大小神仙都给诓骗了过去,好不堕落了她青丘帝姬的名头。
那么,眼下这个情形,她白凤九,又该如何力挽狂澜,长风破浪呢?
暮鼓穿透三十六重云霭,九重天阙的琉璃瓦浸在梵境洒落的金芒里,折射出千万道流转的虹霓。大殿之外那株千年菩提伸展着翡翠般的华盖,叶影斑驳间漏下细碎光尘,恰似西天佛陀随手撒落的金砂。
凤九正托着腮坐在雕花窗棂前,指尖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案上堆成小山的经书竹简们,鎏金狻猊香炉一缕一缕正吞吐着清心静气伽南香雾,鎏金香炉里袅袅升起的青烟将她眉心的凤羽花都熏得黯淡三分。
她盯着砚台里将凝未凝的墨汁,忽的略有些自暴自弃的将狼毫笔往青玉笔山上一掷,沾着墨汁的尾尖在宣纸上洇开朵朵墨梅,案头未干的《妙法莲华经》注疏才写到"三界无安,犹如火宅"。
眼下这些佛理课业,怎看怎的还算不上甚么惊天动地的悲剧事儿,大还不必如此惊心。但若是想要她白凤九自个儿在时限结束前完成他们,凤九觉得,怕是西方梵天境的佛陀爷爷现在来那么点化她一二,可能,也是来不及了。
更何况,她与这佛陀爷爷的关系,委实谈不上多好,毕竟自己年幼十分,还曾暴脾气的上去痛骂过对方,噢,虽然对方可能以大慈大悲为怀,不甚在意……
好吧,即便是这佛陀爷爷不甚在意他与自己这个小辈之前劳什子的孽债,仍乐得愿意来点化一下自己这块披着狐狸皮囊的顽石,凤九诚然的想啊,就是现在借她十个狐狸胆子,她也不敢去向帝君说道,自个儿突突然就临了佛光普照,顿悟世俗,想要出家啊。
此番捷径,怕是不大行的通了。
要知道,青丘夫子手里的戒尺,那可是特制的,长七寸六分、厚六分,木质比之迷谷的树枝,还要坚上三分。一尺子下去,诚如天生来就皮糙肉厚的灰狼弟弟,也不免痛的嗷嗷直叫。
窗棂外菩提叶仍在漱漱,凤九有些悲哀的漫神着,不日前的上古史大考后,她还曾放声嘲笑过隔壁因着大考没抄着答案而英勇就义,在夫子手下戒尺的加持下光荣挂彩的灰狼弟弟,而今,这番局面确实是要到自己头上了,真真是风水轮流转也。
亏得太辰宫常年四季不分,暖如昼春,正是木芙蓉花开的好时节,她是不是应该现在就去后院囤积些木芙蓉花瓣,早早做些个疗伤的花膏,以备日后养伤之用。
早知今日会沦落得此般,那日她就该收敛一些,笑的不要那么大声,说不定如今这局面上,灰狼弟弟还能看着自己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的份面上,为他求情一二?
好吧,这大概也是不可能的,那厮,只怕是会笑的比她当日更大声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