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浓时

草长莺飞二月天，正是江南春浓时。

　河水悠悠穿过古镇里，青砖黛瓦，枝头桃花含苞待放，一袭水珠坠在上面摇摇欲滴。

　书雪站在院子里将衣衫重新晾上，今日日头看起来不错，江南春日里的雨总来的急切，昨夜一场突如其来的雨将衣衫淋了个干净。

　“姑娘，怎得又做起这些？”桃枝端过绳下的木盆，干净利落的将盆里剩下的衣服晾起来。

　“如今我待坐着也无事，不如出来活动活动，也能做一些事。”书笑着看向桃枝，等衣衫取完，端起木盆。

　桃枝拿不急，下意识急声道“小...”

　书雪斜睨一眼，桃枝急忙改口：“姑娘...”她不懂小姐这是何必，身上的银两虽比不得京城时的日子，但圈个宅子过完余生是绰绰有余，偏在郊外租了个农屋。

　两道身影从远处跑来，不过半刻绿已便跑到二人面前：“姑娘，都买回来了，粮店老板等会儿差人送过来。”

　书雪微微一笑，将木盆放在一旁，轻轻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道：“辛苦你了，绿已。”

　绿已喘着气，脸上带着几分兴奋，从怀里掏出一张清单递给书雪：“姑娘，这是今日采买的清单，您过目一下。”

　书雪接过清单，细细查看了一番，点头道：“嗯，都买齐了，辛苦你了。”

　桃枝在一旁插嘴道：“姑娘，咱们真的不用再买些别的吗？这郊外的日子可不比城里，万一缺了什么，可不好办。”

　书雪摇了摇头，笑道：“不必了，这些已经足够了。咱们现在的生活简单些，反而更自在。”

　绿已点头附和道：“是啊，桃枝姐姐，咱们现在这样多好，不用再受那些规矩束缚，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桃枝叹了口气，虽然心中仍有疑虑，但见书雪和绿已都如此坚持，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三人抬头望去，只见一辆马车缓缓驶来，车上堆满了粮食和日用品。

　粮店老板从车上跳下来，笑着对书雪拱手道：“姑娘，您要的东西都送来了，您看看还缺什么不？”

　书雪走上前，仔细检查了一番，点头道：“都齐了，辛苦您了。”

　粮店老板笑道：“不辛苦，不辛苦。姑娘若是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书雪微微一笑，道：“多谢老板，若有需要，一定再麻烦您。”

　粮店老板点头应下，随后驾着马车离开了。

　绿已和桃枝开始将粮食和日用品搬进屋里，书雪站在院子里，望着不远处的青山出神。

　“姑娘，您在想什么呢？”桃枝的声音打断了书雪的思绪。

　书雪回过神来，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这里的风景真好。”青砖黛瓦的房屋错落有致，屋檐下挂着几串红灯笼，随风轻轻摇曳。

　桃枝点头道：“是啊，这里的风景确实不错，比京城还好。”

　绿已也凑过来，笑道：“姑娘，咱们以后就在这里安家吧，再也不回京城了。”

　书雪微微一笑，没有回答。枝头的桃花已然含苞，粉嫩的花瓣上沾着几滴晨露，晶莹剔透。

书雪正要转身，忽听得马蹄声又起。这次声音格外急促，惊飞了檐下一对黄莺。绿已抱着米袋从屋里探出头来，却见青石小径上烟尘漫卷，三匹枣红马踏着碎玉般的晨光疾驰而来。

　当先那匹照夜白上，锦衣公子勒缰收势，玄色披风翻卷如云。他翻身下马时腰间玉佩叮咚，惊得桃枝手中竹筛"啪嗒"落地——那分明是亲王世子才配用的蟠龙纹。

　"三年不见，倒学会洗衣做饭了。"萧景煜随手将马鞭抛给随从，白玉扳指在晨光中泛着冷意。他信步走过晾衣绳，指尖拂过还在滴水的粗布裙裬，"只是这葛布粗粝，怎么配得上..."

　"世子殿下。"书雪突然出声，截断了后半句话。她立在井台旁，半旧的月白襦裙被春风掀起涟漪，"民女如今名唤秦霜。"

　萧景煜轻笑一声，鎏金折扇"唰"地展开。扇面绘着水墨江南，却偏偏在留白处钤着朱砂御印。"秦姑娘好雅兴。"他踱到桃树下，伸手折了支带露的桃花，"可还记得三年前上元夜，你在红梅笺上写的..."

　"殿下!"绿已突然打翻了米缸，新碾的粳米哗啦啦洒了一地。书雪瞥见小丫头藏在背后的手正死死攥着半截柴刀袖口露出玄铁袖箭。

　萧景煜恍若未闻，将桃花别在书雪鬓边。他指尖冰凉，带着龙涎香的威压："京中那位贵人，前日问起红梅旧主。"话音未落，天际滚过闷雷，方才还明媚的春日忽地阴沉下来。

　桃枝突然捧着茶盘从灶间转出："贵客用茶。"青瓷盏底压着片干梅瓣，正是书雪腊月修剪梅枝时特意留的。萧景煜瞳孔微缩——那梅瓣边缘泛着不自然的青紫。

　书雪接过茶盏，腕间银镯碰出清响："雨前龙井，配去年收的梅花雪水。"她含笑望向骤雨欲来的天际，"只是陈年旧事，到底比不得新茶鲜润。"

　远处传来货郎叫卖杏花的吆喝，混着潮湿的泥土气息。萧景煜盯着盏中沉沉浮浮的梅瓣，突然展颜一笑："姑娘说的是。"他仰头饮尽冷茶，转身时披风扫落满地残花，"三日后漕船离港，酉时三刻，东风。"

　马蹄声渐远时，檐角铜铃突然齐鸣。书雪低头整理枯枝，一滴血珠从指尖渗出——方才折花时，到底被暗刺扎破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