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灵脉，那你还……”
“来不及了，反正已经吃了。”明绾飞快落下好几针，然后点了一柱香，“今日要比寻常久一些，如果真心感激我，就爱护自己的身体。
身体是自己的，不管经历了什么苦难或者伤痛也好，
如果你自己都不爱惜它，我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纪伯宰看着她认真的神情，这是除了师父外，还关心自己的人之一。
很难得，从这一刻开始他似乎有一点点想要信任她了。
纪伯宰喉结微动，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沉默地合上眼。
艾绒的暖意与金针的酸胀在经脉间流转，他第一次不再以抵抗的姿态去承受治疗，而是尝试着放松下来，跟随她指尖的引导。
殿内药香袅袅，竟生出几分罕见的安宁。
一炷香燃至过半，他额角渗出细密汗珠，是酒气发散、毒素被催动的迹象。
明绾取过温湿的软巾，自然而然地替他拭去。
动作利落，不带丝毫狎昵，却让纪伯宰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
“快了，”她声音依旧平静，“再忍片刻。”
纪伯宰没有说话，明绾一直帮他擦拭汗珠。
两个时辰之后，终于结束。
两人都有点像是被泡在温泉里面一样，相顾无言。
明绾起身准备离开，纪伯宰拉住她，“现在出去冷风一吹，不好。”
明绾看着他拉着自己手腕的手，纪伯宰察觉到这样的举动实在是有些亲密了，便像被烫到一般猛地收回手，耳尖泛起不易察觉的红。
他别过脸，目光落在案几上燃尽的香灰上，声音带着几分不自然的干涩“里面一点有温泉，你……缓一缓再走。”
明绾挑眉，这意思她要在这里宽衣解带。“这妥当吗？”
“我去另外一处，你不用担心有人进来。”纪伯宰依旧不敢看她。
明意起来逗弄他的心思。
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忽然倾身向前，几乎凑到他耳畔“纪公子这般关心我，倒让我受宠若惊了。”
她声音压低，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莫非……是怕我着凉？”
纪伯宰猛地向后一仰，后颈撞上屏风边缘，发出一声闷响。
他吃痛地蹙眉，却仍强作镇定“医者自当爱惜自身。”
“哦——”明绾拖长了语调，指尖轻轻点在他方才撞到的位置，“那医者也得关心病患才是。
这里疼么？”
她指尖温热，隔着薄薄衣料传来熨帖的温度。
纪伯宰喉结滚动，突然抓住她手腕“明绾。”
这是他第一次唤她名字。
两个字在唇齿间碾过，带着几分警告，几分无措。
明绾挑眉看他，也不挣脱，任由他攥着。
他指节用力得发白，声音却低了下去“你确定要这样。。”
“怎么样？纪仙君你不妨说得再明白一点。”明绾轻笑，忽然抽回手，转身走向温泉方向。
“不过此刻就该问纪仙君，为何独独留我在寝殿温泉，却要自己去别处？”
纪伯宰僵在原地，看着她背影消失在氤氲水汽中，许久才深吸一口气，转身快步离去。
温泉池水汽氤氲，明绾靠在池边，听着屏风外仓促远去的脚步声，忍不住弯起嘴角。
这人明明心防松动，却偏要强装镇定，倒是有趣。
她掬起一捧热水，忽然瞥见池边放着一套干净衣物，竟是早就备好的女子服饰，尺寸与她分毫不差。
明绾微微一怔。
他什么时候让荀婆婆准备的，想着他被自己调戏时候红的耳朵，明意笑出声。
看来纯情得很。
可她不是，所以那本书其实也没有存在的必要性。
她本身就已经是身经百战了。
要不是每一个世界都是短暂的待着，她都要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花心了。
见一个爱一个的。
纪伯宰在偏殿冷泉泡了整整半个时辰，直到浑身冰凉才起身。
回来时，明绾已经穿戴整齐，正在收拾药箱。
那身浅碧色衣裙衬得她肤白胜雪，发梢还带着湿润水汽。
她抬头看他，眼里笑意盈盈“衣服很合身，纪公子眼光毒辣。”
他耳根一热，别开脸“荀婆婆准备的。”
“哦？”明绾走近两步，仰头看他尚未干透的发梢，“那荀婆婆还真贴心，连公子的发带都换成与我衣裙同色的了。”
纪伯宰这才发现束发的缎带不知何时换成了碧色，与她那身衣裙相映成趣。
他脸色一变，伸手就要去解，却被明绾按住手腕。
“别动。”她指尖划过他鬓角，拈下一片细小花瓣，“看来偏殿的冷泉边，还种着红梅？”
“你喜欢？”
“当然了。”明绾没有友谊，也没有接受到底喜欢梅花，还是人……
明绾将花瓣轻轻放在他掌心“冷泉祛火虽好，但公子体内余毒未清，不宜久泡。”
她背起药箱，走到门边又回头一笑，“下次解毒……或许我们可以试试温泉？”
纪伯宰指尖一颤，那瓣红梅险些飘落。
他攥紧掌心，再抬眼时门边已空无一人，只余一缕药香混着她身上清浅的气息，在殿中缠绵不去。
次日，荀婆婆送来早膳时，眼角眉梢都挂着意味深长的笑。
她布菜的动作慢得出奇，目光在纪伯宰束发的碧色缎带上溜了一圈
又瞥向殿角香炉，那里还残留着昨日艾灸的暖香。
“婆婆。”纪伯宰搁下银箸。
“老奴什么都没瞧见。”荀婆婆立刻躬身，嘴角却压不住，“只是今早明姑娘路过厨房，说公子体内火毒虽减，却添了心火，需用莲子芯泡水……”
他额角青筋跳了跳。
那女人分明是算准了荀婆婆耳根软，故意留话揶揄他。
“退下吧。”
殿门合拢，纪伯宰盯着案上清粥，忽然食不知味。
指尖无意识摩挲茶盏边缘，昨日的触感仿佛还烙在腕间。
她按住他时温热的指腹，抽离时裙摆扫过他手背的痒意。
还有那句石破天惊的“试试温泉”。
鬼使神差地，他起身走向偏殿。
冷泉边确有红梅，但距池三丈远，若非贴墙而立根本沾不到花瓣。
所以那瓣红梅……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