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里屋,樱拿起挂在脸盆架上的干巾擦了擦额前的汗,又转过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待外头的凉风吹进来后,她才坐到贵妃榻上:“佐助君请说。”
她的声音不喜不怒,自从三日前发生那件事后,她便一直这样,哪怕住进了主屋也都是卷了铺盖硬要睡在这贵妃榻上。
可偏偏佐助拿她没法子,哪怕他挪身下床准备与她换,她也依然不肯,这固执的样子和六年前执着着要进入暗卫营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佐助轻叹了口气,坐到她身边:“你进入暗卫营的六年里发生了许多变化。六年前前往春野宅行窃的那伙盗贼在事发后第二日便散了伙,如今贼匪有的做了家仆,有的则是回了家乡耕田……而头领无空瞬则是改名换姓,在日之城最富饶的区域买下了一块地,盖了座大宅,娶妻生子,时不时到外头行商。”
他说得越多,面前那张俏丽的侧脸就愈发阴沉,粉嫩的下唇被她咬得出血,可少女像是没感觉到一般,依旧紧紧咬着。
佐助轻蹙眉头,抬起手捏住她的下颚,强硬地令她张了嘴:“不许这么咬自己。”
他拿出方巾在她破了的口子上轻拭:“无空瞬迎娶的妻子是日之城议员的女儿,那议员名为高桥慎吾,在城主眼中的地位仅次于城主的岳丈。所以樱,想要彻底扳倒无空瞬,我们只能慢慢筹谋。”
他知道这些消息对她是个很大的打击,可想要复仇就得了解敌方的情况。
一声木材断裂声,樱抬起手,微张手指,指缝间落下些许黑色的木屑。
“好。”
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个道理樱明白。
可只要一想到那些人在烧杀掠夺了她们家后还能过上普通人那般平淡幸福的生活她就想将他们全部生吞活剥!
樱咬紧了牙,因为太用力而发出摩擦声。佐助赶紧换了个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在你去暗卫营的第二日,海斗寻回了你父母亲的遗骸,如今他们二老便葬在城郊外的乌月山上。我让海斗派人寻了个风水宝地,但若是你想将二老请回家乡的话也成。”
“你说什么!”樱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那他们……他们……”
“一剑封喉,尸身是在宅邸的余烬中寻到的”,佐助沉了沉眸,隐晦地告知她尸体的情况。
樱虽然未曾亲眼见过被烧毁的大宅,可那夜满天星火,她能想象出父母的身躯会在那滔天火光中变成什么样。
眼泪不知不觉中盈满了眼眶。
“樱……”,佐助放轻了声音唤她。
“我明白了,我会嫁给你”,她抬起手粗鲁地抹了把脸颊的泪痕,微红的眼坚定地看着他,“我可以付出肉体和灵魂,只愿佐助君能助我复仇。”
……
月之城城主府内,身为城主的宇智波富岳黑着一张脸,一把将手中的信纸拍在桌上,着实把美琴吓了一跳。
“怎么了?”
富岳气得哼了一声,才将信纸递给美琴:“你看看你那好儿子,思想离经叛道也就算了,居然还想让那暗卫营出来的女子当正妻!”
“真的?”
美琴诧异地瞪大了眼,眉宇间是藏不住的欣喜。
“你高兴什么?”富岳抿了抿唇,双手抱胸,疑惑地质问她。
美琴没急着回答他,反倒是慢条斯理地将信上的内容全看完,这才止不住勾起嘴角:“你不是一直想让佐助回城主府居住吗,这次不就是个机会!”
“机会?”
他真想看看妻子是不是变笨了,最先考虑的居然不是那女方身家与儿子相不相配的问题。
“是啊”,美琴回视着丈夫那双略微不悦的眼睛,“那个小姑娘我见过的,人还不错,若是佐助真的喜欢,何不妨让他娶回家呢?”
她这话真的让富岳笃定妻子脑袋坏了,他直接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看起来很有历史的书,递给美琴:“你自己看,历代城主直系哪一个不是迎娶议员之女或者富商之女为正妻?”
这书的内容美琴不看也知道,毕竟她当了城主夫人也二十三年了。
她知道丈夫在气什么,其实并没有任何律法规定城主直系只能迎娶门当户对的女子,他只不过是气小儿子九年不与他相见,唯一一次给他的来信却是婚姻大事。
美琴轻叹了口气,抬起手接过书搁在桌上,站起身上前捏住富岳的袖子轻轻甩了甩:“好了,你别生气了。这次是一次让佐助回城主府的机会啊。你想想,要是迎娶了妻子,那他肯定也是要搬回来住的,你不是一直烦恼与他说不通吗,现在可是有个大好的机会啊。”
富岳板着脸,明显还未完全消下气,他抬起手覆上美琴的后腰,使了点力,让她贴近自己,他垂眸细细打量着相伴二十余载的妻子:“那小子是不是贿赂你了?”
闻言,美琴的面色有一瞬的变化,可很快就被她掩饰下去,她摇了摇头:“怎么会呢夫君,那姑娘确实还不错呀。”
其实早在前日她就收到了小儿子寄来的信,信上说明了他对樱的心意和接下来的打算,同时还寻到了美琴一直都想要的珊瑚树,那珊瑚树可是在海底深处才有的东西啊,而且还是最为难寻的红珊瑚……
“真的?”被她说得富岳也有些好奇那传说中的春野樱究竟是何方神圣,他唤来手下,正打算派他们去查询时美琴匆忙打断他的话:“夫君,关于小樱…我很早之前就查过她的背景了,待我与你细细道来。”
美琴挽住富岳的胳膊,带着他往内室走,顺便回眸向暗卫们使了个眼色,让他们退下。
暗卫对城主夫人的态度那可比对城主还要恭敬三分,毕竟这位夫人在城主心中可是比自己更为重要的存在。
……
乌月山位于月之城城郊外约莫三百里,因其海拔较高,所以山腰之上很少有人居住。远远看去,山腰之上环绕着一片云雾。
云雾之下,是白骨栖息的地方。
樱站在两座碑前,先是盯着碑上的字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跪下。
面对着两座安静的、被打扫得整洁的坟,她咬紧了后槽牙。
明明是无空瞬造下的孽,可他却能在家中享受着天伦之乐,天道就是如此不公。
后槽牙被她咬得发出摩擦的声响,佐助与她一同跪下,抬起手覆上她的肩,轻轻拍了拍:“在父母面前不要露出这种表情。”
「春野芽吹」和「春野兆」的名字被人用传统的字体雕刻在石碑上,以后她不管什么时候来都只能看到这几个冰冷的字。
父母的面容在她脑中显现,樱闭上眼,俯下身朝着两座墓碑叩拜,三拜之后再抬起头时,她已是眼眶湿润,一滴泪悬挂在眼下,如同天上正准备下来的雨丝一般从脸颊上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