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真鱼笑了一下,在如此严肃的氛围下。
「我娶你」、「你嫁给我」,这两句话当然没什么好笑的。但是从林次羡的嘴巴里说出来,许真鱼就忽然冒出他在拿这个主题演小品的感觉。
许真鱼拨开林次羡放在她肩上的手,然后往下走,到下面的一个平台上又慢悠悠停下。
她想清楚了。
转身,她看着林次羡,说出自己的判断:“这只是你的错觉。”
“蓝黎岛太封闭了,这里只有我一个女孩,每天和我朝夕相处,你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也很正常。我能理解。”她的表情很轻松,与林次羡完全相反。
“等你回了首都好好调养几天,这种想法自然就会消失了。今天的锻炼就到这儿吧,我们回去。”许真鱼淡淡地笑了一下。
她静静等着他的反应,衷心希望他不要再做无谓的坚持,因为她实在没有太多的精力去处理更复杂的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然而林次羡没有动。许真鱼能够从他的眼睛当中感受到他内心情绪的翻涌,可他就是一动不动。
“林次羡。”许真鱼叫他的名字。
他终于开始下台阶,一个一个,然后来到她面前,接着双掌捧上了她的脸。
一系列的动作很连贯,到他要吻下来的时候,他才停住了。
许真鱼猛地睁大了双眼,林次羡的五官因放大而清晰。如果她此刻不小心动了动,很可能他们的唇就会相碰。
许真鱼盯着林次羡垂下来的睫毛,睫毛下面的眼睑竟然已经晕上一层厚厚的粉色。
“你忘了协议了么?”许真鱼的声音因为小心翼翼而略有颤抖。
“我就不该签那个协议。”林次羡音量很低,但听起来却是那么有分量,似乎用了许多力气。
许真鱼皱眉,同时抬手去扯他的胳膊,“放开我。不想在其他三个人面前学狗叫的话。”
她冷静地威胁着他,可他依旧没有放手。
他们的鼻尖相互碰撞在一起,许真鱼忍不住地往后缩了一下脖子,然而他的手掌又把她的下巴抬回来了。
“我会跟爷爷说的。”林次羡笃定着什么。
“……”许真鱼却不能理解。
她逐渐感觉自己的脸颊被短暂距离当中的呼吸喷得好热,她努力推着林次羡,语气尽量保持沉稳,“你要叫爷爷抓我去首都吗?放开我。”
“你现在已经是违背协议了!”有点烦了,她带着些许怒意补充了一句。
“是么。那太好了,我现在是不是可以亲你了?”林次羡轻轻地说,他竟然没有生气的神色。
许真鱼算是看明白了。小南山就是林次羡的作案基地。他根本就是死不悔改吧?
可就当她这么想的时候,林次羡温热的掌心从她的双颊脱离了。他竟然放开了她。
“我会跟爷爷说,我要娶你。”林次羡看着她的眼睛重复。
“……”可爷爷又不能强制性地为她的婚姻做主啊。
更别提她压根没有那种心思了。
许真鱼深深呼吸了两口,郁闷刚减缓一些,他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来,这回语气有点硬,“许真鱼,你听好了,不管怎么样,就算你不喜欢我,我也会想尽办法把你拴在我身边。”
他变得阴沉起来,“一切我想要的都会得到。你也不会成为例外。”他的喉结急躁地滚动了一下。
“……”果然占有欲和喜欢还是不同的吧?
许真鱼脑子里带着这个问题向林次羡看了看,他既沉郁又有点悲伤,他的拳头一个攥着一个松着,这和他身上隐隐显露出来的矛盾感相得益彰。
他以前太高傲自负了,然而如今却有什么在与此对抗着,这让他整个人变得别别扭扭的。
此时许真鱼已经与他争论得太累,这是心灵上的疲累,与爬台阶带来的身体疲劳叠加,只让人觉得不堪重负。她没有再细细剖析打量他,只是轻叹一声,急于结束话题,“你随意吧。我就不给你加油了。”
她的表情有点冷漠,只靠着清甜的声音维持自身的一些稀松平常。
她转身,可是万万没想到,边野出现了。
许真鱼愣了愣,忘记了动步子下台阶,她直看着边野一跨两阶地朝自己奔上来。
然后,他精准地牵住了她的手,迅速把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他的名字一瞬间噎在许真鱼的喉咙里,没有被喊出来。许真鱼低头,看边野和自己的手。
他握得很紧。
这是边野第一次牵她的手,以往,只有都逸文会这么做。
许真鱼发怔的功夫,两个男生的眼神又激烈地对峙起来了。边野的眼睛她看不到,但林次羡就像看见了仇人,他起先盯着边野,后来便把阴鸷的目光投射到他们俩牵着的手上。
许真鱼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妥,她把手从边野的掌心里抽出来,这一举动惹得边野侧头看了她一眼。
他有点失落。他睡着,又因为莫名的不安惊醒,起来后,发现她不见了就立马出来寻找,在路上问了一个奶奶才知道他们进了小南山。
他不是刚才才失落的,他早就开始失落了。
但其实每个人都很失落。
就连许真鱼也是如此。她就像一根耳机线,本来自己待得特别条理清晰,如今却被其他耳机线紧紧缠绕着,变成一团乱糟糟。
不过只剩下十多天而已,也许连十天也不到。许真鱼希望最后的日子是平静且温馨快乐的,而不是现在这样。
“边野,我们正要下山呢。你怎么来了?”许真鱼勉强挤出一点微笑。
“他有没有欺负你?”边野轻声询问。
他那双写满了担忧的眼睛,让许真鱼的心脏不自觉地软了一下,她摇头,“当然没有。”
说完,她朝着林次羡望了一眼,故作轻松和不计前嫌,“今天的锻炼结束了,回家吧。”
许真鱼无声地深呼吸一下,然后丢下两个人自己往前走去。
她好想念家里的床,只要躺在上面,眼睛一闭,什么烦恼都会消失不见。
这恐怕就是她爱睡觉的原因。只有睡觉的时候,脑子什么都不用处理,连平时能够感受到的器官运作也不会再感受到,整个人就像死掉了一样。
想到这里,许真鱼翘了翘嘴角,只是笑容有点苦涩。
她在前面走,两个人在后面跟。大家谁也看不惯彼此,却似乎有同等的默契,一路无言。
许真鱼回到家后,伸开了四肢躺在床上。走了太多路,脚底还有些疼。
她闭上眼睛想休息一会儿,房门却被敲响了。她刚打发他们走掉的,谁又不识好歹地回来了?
外面的人也不说话,许真鱼只好下床开门。
门打开,结果不是边野也不是林次羡,半眯着眼睛、满脸疲惫的都逸文站在面前。他似乎刚睡醒。
“小鱼……”他往前走两步,然后弯下腰,脑袋慢慢磕到了许真鱼的肩膀上,“我好累……”
突如其来的重量差点将许真鱼压倒,她正努力地把弯曲的膝盖回直时,都逸文扶了她一把。准确点来说,他抱住了她。
“……”许真鱼本来就有些郁闷,此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累就回去躺着啊,我又不是床。”
都逸文听后无动于衷,摇晃的脑袋让他的脸颊在她的脖颈处乱蹭一通,“我刚刚做噩梦了,你要安慰安慰我。”他开始委屈了。
许真鱼无语凝噎,“你做噩梦,和我有什么关系。”她推了推他,他却猛然将她抱得更紧,“和你有关系!”他激动了一下,随后语调180度大调转,成为低落至极,“我梦见我们分开了……”他几乎要哭的样子。
“……”许真鱼今天没有什么耐心,她把双手垂下来,声音很不开心,“给你三秒,再不放手,我们就绝交。”
许真鱼用对付小朋友的方法对付小朋友,这叫对症下药。尽管都逸文有些不情不愿的,但这招很有效。
他放手后,许真鱼往后退两步站好,她还没说话,都逸文先开口了,“小鱼,你不开心吗?”
他用一种关心的口吻看透一切地问,眼睛里惺忪的睡意也渐渐消失了。
竟然还挺会察言观色的。
“没有啊。”许真鱼心不在焉,“我有点累,想睡觉。”
“要不要我陪你?”
“……”婴儿才要人陪吧?
“我就在旁边看着你,就像你那天看着我一样。”他忽然兴奋起来,不知道在兴奋些什么。
那天要不是他胃疼得要死掉了似的,她才不会待在他身边,还被牵了那么长时间的手。
想起这个,许真鱼低了低头,她回忆起了刚刚边野牵她的那一下。
边野平时冷冰冰的,其实内心很温暖。虽然他对她的关心全部是因为爷爷的嘱咐,但一个人的品性从一些小细节就可以看得出来。边野是个好人。
赵思洛不是还说他之前会资助穷学生么。
许真鱼兀自发了一会儿呆,一抬头看见都逸文还傻站着,免不了一阵头疼。
“你还真想要陪我睡觉啊?”她嘲讽地笑他。
都逸文弯了弯嘴角,憧憬之中竟然还有点害羞的样子,“可以吗?”他天真到愚蠢地问。
“当然不可以!”许真鱼满额黑线。
她无可奈何地把他向后推,直推出门外,然后毫无留恋地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