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京城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就是暗中探查当年我的舅舅靖安侯通敌叛国的真相。
自桑泊大典晕倒后醒来的这几日,我一直在派人探查当年之事。我摸着手中这张皱巴巴的地契,凝视着最底下的署名——平远伯。
这是我母妃身陨前几日,缝在我衣袖内的,她说她的哥哥是无辜的。可是光一张地契,又过了那么多年,显然没有任何头绪,直到几日京中传出平远伯在府中遇刺身亡的消息。
与此同时,我在某一日前往衙门的路上,遇到了我那几年未见的师兄——恒远。恒远是大相国寺的和尚,也是把我从小养大的老方丈的徒弟,他还有一个师弟叫恒慧。
他拦下我的马车,我看他那般模样不似是来京城游历,便找借口支走了马夫,他说他杀了人,现在需要我的帮助。
我被这事惊得说不出话来,再看他身上穿着云鹿书院的儒衫,心中有了几分猜想,他也承认平远伯确实为他所杀。
他告诉我他本是来寻师弟恒慧的,却发现平远伯私下培养牙子组织拐卖人口,把孩子弄成残疾赏玩又把女人卖去青楼,还有的培养成盗贼。
我问他恒慧是否也与此事有关,他说他还在查,我又问其这能掩盖杀气的儒衫从何而来,他说现在还不能告诉我。
我用公主的马车暗中将其送出城外,并将曾经那份地契上的地址交予他,托他出城细查,而我则继续待在京城,伺机前往平远伯府一探究竟,找出恒远师兄口中的密信。
我找人绘了份平远伯府的地图,趁着夜色,偷偷潜入平远伯府想一探究竟。
我避开守卫翻进院内,用前几日许七安教我的开锁大法轻轻松松撬开了平远伯的书房,能翻的地方都找过了,都是些无关的东西,除了那个上锁的柜子。那是用特殊技巧铸成的锁,一般的开锁伎俩根本没用。
正当我低头钻研之时,身后的窗户猛然被吹开来。
身后无人,我悄然握紧手中的青琅,再微微偏头时,一把泛着寒光的银剑指向了我的鼻尖。
待我目光聚焦到那同样身穿黑衣的人脸上时,我傻眼了。
“杨.....砚?”
这是我继桑泊大典后再一次见到他,听阿蛮说我昏迷那几日他曾来看过我,不过我没醒,他待了片刻便离开了。
听见我的声音,杨砚眉毛拧成一股绳,伸手扯掉了我那块将脸蒙的很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黑布。
“公主怎会在此?”我听出来了,他咬牙切齿的发问像是要活吞了我。
这就是武功高强的大佬吗,夜潜别人府邸也不需要蒙面,倒显得我有些许蠢笨。
我用眼神示意杨砚想办法打开柜子,他并未凑近细看,而是一挥剑将其劈了个四分五裂。
“......”
见我震惊地看向他,他不以为意地挑挑眉。
“没办法,我是一介武夫。”
将柜子里的几封密信迅速揣进怀里,还来不及细看,我便被杨砚拽走了,在这里多待一刻都是危险的。
院子里正好有一队守卫经过,我们只得寻了个屋顶暂避,屋前正好有棵柳树能将屋顶上的我二人挡住。
屋子里欢声笑语,弦乐作响。我心想,平远伯才身陨几日,他那嫡子竟如此张扬地寻欢作乐。
杨砚抬手轻轻掀开一片灰瓦,垂眼向下看去,须臾后,僵硬地抬头望了我一眼,神情有些许不自然。
“怎么了?”
说着我便凑了过去,杨砚一个侧身将我的视线挡住。
杨砚悄声道:“公主还是不要看的好。”
他越这么说,我越好奇,又朝他凑近了几分,可他依然倔强地不肯挪一下身子,直到我听到了几声娇弱的喘息声。
作为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女青年,我好像也明白了什么。
很明显,杨砚也听见了。
我脸上挂着僵笑,直起身子离杨砚远了几寸,眼睛忍不住瞥向杨砚,只见他双耳通红。
“有人来了。”
杨砚的话让我从尴尬气氛中回过神来,借着月光,我似乎看见一个身着裟衣的男子大摇大摆地朝平远伯的书房走去,一挥手将书房的锁劈开来。
这个人感觉好熟悉啊。
“抓刺客!!”
守卫的声音从院中传来,想来是那光明正大擅闯之人惊动了守卫,杨砚让我先走说他还有其他事要办,还未等我回答的话说出口,他的身影已消失在月色之中,我只好避开守卫原路返回。
现在虽已宵禁,可城中守卫突然增多,似乎都在朝着平远伯府的方向而去。为了不让人起疑,我只好东躲西藏绕着他们走,眼见身前身后都有守卫朝这边走来,我心中忍不住捏了把汗,若是被发现,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身旁黝黑的巷子里突然伸出一只手将我拽进去,我心下一惊,身后之人紧紧环着我还捂住了我的口鼻。
“是我。”
待巡逻的官差走过,我才稍微动了动身子,杨砚环着我的手突然松开。我深长脖子往外看了看,猛地松了一口气。
“你刚刚跑哪去了?”
杨砚话到嘴边止住了,我俩同时愣住,因为我们听见,巷子的更深处,传来了一些细碎的声音。
待那发出细碎声音的物体又离我们近些,借着月色,我看清了,一只龇着獠牙,看起来就凶神恶煞的黑狗。
待我准备反手去拉身旁的杨砚时,他早已窜出去几米远,大概觉得这个行为不太妥当,他又轻点足尖跃过来拽起我的衣袖。
“公主......”
“快跑啊啊啊!!”
被恶犬追了一路,途中还差点被来往巡逻的官差发现,待我二人逃回衙门时,我脸上的面罩早已不复存在了。
看着杨砚发丝微微凌乱的模样,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原来杨大人怕狗呀~”
杨砚俯身凑近我,恶狠狠地说道:“给我保密。”
切,这哪儿是求人的态度,明明就是威胁。
我微微抬头,朝他的脸凑近了几分,杨砚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灯光照在他的身后,我将他脸上的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他的嘴唇,看起来很好亲。
可我突然想起几日前,他在浩气楼同南宫倩柔说的话,他不喜欢我。我顿时有些沮丧,后撤了一步离他远了些。
杨砚有些不明所以,但他并未说什么。
折腾了大半夜,我的肚子忍不住发出叫声。杨砚像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掏出个饼递给我。
见我十分怀疑,他不满地看向我:“没毒。”
我掰下一半塞进他嘴里,随后我便坐在春风堂的廊檐下啃起了剩下的那半。
好噎。
“有水吗?”
杨砚眉宇间浮上些许不耐:“你是第一次来吗?”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起身进屋给我倒茶。
我朝他抛了个媚眼:“这就对了嘛。”
杨砚扭头,做出一个干呕的表情。
我掏出怀中那些从平远伯府得来的密信,一一展开,看着那白纸黑字的东西,我逐渐陷入沉思,就连杨砚唤我,我都未曾发觉。
杨砚的手在我眼前一晃,我回过神来。
“喂,茶已经凉了。”
我怔愣地点点头,比起茶,此刻我的心更凉。
我将手中的密信递给杨砚,思绪却飘向了远处。
那密信之中有份名单,上面都是京中大大小小的官员或家眷,其中有一些名字已被画下红叉,靖安侯、誉王、平阳郡主......,还有最后一个人——太康县令,还未做任何标记。
杨砚告诉我,方才他让我先走,实则是因为魏公给他安排了另一个任务,线人来报平远伯府中藏有一条密道,而杨砚的任务就是找到密道并看其通往何处。
现已是深夜,几经波折后我的思绪已然混乱,临湖小筑是回不去了,只得在春风堂将就一晚,明日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