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的画室飘着速溶咖啡的焦苦,汝南用橡皮擦蹭画纸的声音像砂纸打磨骨头。赵阳瘫在石膏像堆里打鼾,速写本盖在脸上,铅笔滚落脚边,在水泥地面划出断续的银线。
张渊的转笔刀突然卡住,刀片崩飞的瞬间在指尖拉出血口。汝南递去碘伏棉签时,看见他速写本下压着的合同——"保过协议"四个加粗黑体字,甲方签名处按着猩红的指印。
"吃吗?"陈默鬼魅般出现,递来烤得焦黑的红薯。他手腕的纱布换成廉价创可贴,边缘翘起处露出未愈的溃烂。汝南咬下时尝到苦味,才发现红薯芯是生的。
模拟考当天飘起冻雨,画板在怀里结出白霜。汝南拧开颜料盒时瞳孔骤缩——钴蓝被换成廉价的天蓝,覆盖力差得像掺水牛奶。赵阳甩来半管马利牌颜料,管身还带着体温:"老子上周顺的,别谢。"
张渊的位置始终空着。开考半小时后他冲进来,裤脚沾着泥浆,速写纸在怀里团成咸菜。汝南瞥见他脖颈处的抓痕,血痂新鲜得像是刚结的露珠。
评卷时周教授的皮鞋声像丧钟。汝南看着自己的素描被摔在讲台,橡皮擦过猛留下的破洞像子弹孔。"动态僵硬!"红笔戳穿大卫的咽喉,"衣褶画得像咸菜!"
深夜的器材室冷如冰窖。汝南用美工刀刮画纸,碎屑雪花般落进涮笔桶。张渊突然踹门而入,怀里抱着沾雪的牛皮纸袋。他抖出二十支樱花牌炭笔,笔杆上的日文标签被雪水泡得模糊。
"赔你的。"他踢开滚到脚边的石膏手,指尖还粘着创可贴。汝南发现他尾指有道新伤,结痂的形状像字母Z。赵阳的鼾声突然停了,黑暗中响起打火机齿轮摩擦的刺响。
晨光刺破云层时,汝南在废纸堆里发现被撕碎的保过协议。残片上印着"违约金五万",日期是母亲离家那天的三周年。窗外的梧桐树影投在碎纸上,枝桠像无数只索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