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庆园后台的鎏金西洋钟敲响第五声时,李云舒撕碎了第八版节目单。孟鹤堂镶着七队队徽的紫檀醒木滚落脚边,秦霄贤卫衣兜里漏出的酒心巧克力在暖气里化成一滩赭色。
"师姐,我真记不住新梁子。"秦霄贤锁骨处的荆棘纹身从戏服领口挣出来,随着吞咽动作刺进苍白的皮肤。更衣室传来杨九郎标志性的大嗓门:"翔子!把我那件竹青大褂熨了!"
李云舒将醒酒茶重重搁在八队专用化妆台上。茶汤泼溅在节目单的「张云雷」三个字上,墨迹沿着实木纹路晕成一只振翅的鹤。二十年前师父教她研墨时说,这鹤要画在骨头上才显风姿。
"上周在新街口演《拴娃娃》,你在孟哥眼皮底下现挂了二十分钟菜名。"她指尖敲响立在墙角的八角鼓,惊得李九天差点摔了御子板,"现在跟我说记不住《黄鹤楼》?"
周九良抱着三弦溜进来,熊猫拖鞋踢开满地狼藉:"孟哥,您管管七队这活宝。"镜中映出他卫衣背后绣的七队队徽——金线勾的麒麟踏着云纹,此刻沾了秦霄贤袖口的威士忌酒渍。
"师姐息怒。"孟鹤堂从糖盒里拣出块牛轧糖,剥开糖纸的动作像在拆炸弹,"老秦昨儿跟九华他们研究新段子,喝高了..."
前场山呼海啸的尖叫突然刺破幕布。张云雷撩开绣着「八」字的锦缎门帘,月白大褂下摆扫过檀木衣架,腕间沉香念珠擦过秦霄贤卫衣上的麒麟纹:"七队的角儿要是撑不住——"他摘下耳返扔在化妆镜前,"趁早回新街口喝醒酒汤。"
李云舒反手展开洒金折扇。扇骨暗纹里藏着郭师父的私印,十年前拜师那日,师娘用凤仙花汁给她染指甲时说:"云舒,这印子要刻进你掌纹里才镇得住场。"
手机屏在此时突兀亮起。张九泰举着热搜截图窜进来:"师姐!老秦忘词视频点击破百万了!"弹幕密密麻麻飘过【德云社要完】【女策划带崩全场】。
应急灯突然熄灭。黑暗中有沉香气息贴上来,张云雷的护甲勾住她旗袍立领:"师姐,您当年教我的太平歌词..."他尾音湮没在白玉响板的叮咚声里。
"汉高祖有道坐江山——"李云舒摸黑敲响童年最熟的调子。锁骨处的烫伤疤在衣料下隐隐发烫,那是替师弟们试威亚留下的勋章。十四岁的张云雷曾跪在雪地里捡她摔碎的瓷娃娃:"师姐,等我成了角儿,定要你堂堂正正站在捧哏位。"
郭德纲的电话来得恰是时候。"云舒啊,"烟嗓震得话筒嗡嗡作响,"封箱演出来段京韵大鼓?你师娘新裁了墨绿缎子..."
"师父,我守幕后。"她攥紧扇柄,雕花棱角硌进掌心旧伤。镜中倒映出张云雷腕间新添的疤痕——三年前南京南站的雨夜,他攥着抢救通知书说:"师姐,你躲幕后一天,我便在台上等你一天。"
报幕声穿透厚重帷幔:"接下来请您欣赏相声《黄鹤楼》,表演者张云雷、李云舒。"
秦霄贤的酒彻底醒了:"节目单不是..."
"现改的。"李云舒扯开珍珠盘扣,烫伤疤在顶灯下泛着釉色。八角鼓滚到杨九郎脚边,他弯腰时露出后颈纹身——「云」字藏在展翅鹤羽间,是云字科独有的印记。
张云雷腕间念珠应声而断。沉香木珠滚过孟鹤堂的七队徽章,弹在周九良的三弦上,最后停在她绣着暗纹的鞋尖前。
"师姐。"他在此起彼伏的惊呼中勾起唇角,大褂袖口露出半截绷带,"这场'意外救场'的戏码,我等了七年又三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