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爷

付家外,一中年男人领着男童笑眼对着吴望。“您收了他吧!这孩子不要什么价钱,您看着给。”

男童正是陶胜益的亲儿子,名为陶琛,五岁大的样。他脸色凄凉,含泪看着吴望,“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仿佛嘶吼一般道:

“大人,您收了我吧!我什么都能做!我会好好照顾您付家的少爷!”

“这.....行吧行吧.”吴望见不得亲父卖子的惨状,拿了些银俩,丢向陶胜益。

“谢吴大人喽!”陶胜益眉开眼笑,丝毫不在意吴望厌恶的神情,收下钱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陶琛听着身后渐渐远去地脚步声,咬着唇,依旧跪在原地,仿佛被定住。

吴望叹了口气。

“孩子,你日后便是付家人了。今日,想哭便哭吧。”陶琛终究还是没哭出声来。他一恍惚,便倒在了吴望脚边。

陶琛的母亲张氏与陶胜益,依两家父母之命，指腹为婚。

两人夫妻七年,没有一句问候。他们之间本就没有爱。陶胜益还心悦于方家的大女儿。

五年前的一夜,满身酒气的陶胜益回了家,闯了张桐依的闺房。张桐依恨透了他。

可两个月后，她有了陶琛。她又爱透了这个孩子。

不幸的是,五天前,张桐依旧病复发,被陶琛发现时,已经晚了。

陶胜益给她简单办了个葬礼,便欢欢喜喜与方佳爱计划未来了。他越发看陶琛不顺眼,况且佳爱对他说:“这孩子倒是可爱…但是嘛,我还是想要更亲的。”

碰巧听说付家需要为付升找个陪伴的男童,便毫不犹豫地扯着陶琛去了。

清晨,一只麻雀在窗外叽叽喳喳地闹。陶琛逼着自己睁开沉重的双眼,迷茫地盯着天花板。睡不好。一点儿也睡不好。

这几年多来,每一晚,他都在做那个梦。

梦里,母亲安静地躺在小床上,嘴里喃喃着什么。他凑过去听,却听到了一阵欢乐的哀歌。再一恍眼,漫天的纸钱,他的母亲安静地躺在棺材里。

寥寥几人送行,还有人说说笑笑。

转身一看,陶胜益和方佳爱脸上洋溢着笑容,共同牵着一个女孩,女孩呆呆地看着他。

“父亲,他是谁啊?”陶胜益厌恶地看着他。“他不是谁,没必要知道。”

“付少爷。”陶琛轻轻敲了敲付升的门,唤了一声便站在门口等。

半晌没有任何动静。他心领神会,退到屋外往屋顶上看去。

“付升少爷,上面很危险,您这是第几次上去了……”

付升垂下眼,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随即起身从屋顶往下一跳。他往堂厅的房屋去,陶琛低头默默跟着。

突然前面人一停,他猝不及防撞上付升的背。

“大清早的在屋里哭,吵死了。”“我会注意的！”

陶琛脸一红,匆匆地跟了上去。

付家人在堂厅用早膳,其余侍卫仆从等在外候着。陶琛因为是陪童,便也在付升旁有个小座。

吴望倚着门,闭眸冥思着一些往事。

他今年三十四,跟着付升已有九年。所以他算是了解这少爷的性子。

付家曾有位将军,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立了不少功。但后来,付家再出人才也只是文官。

吴望初见付升,他当时还只是个幼儿。

但那幼儿无论盯着谁,眼神总是阴冷、充满戒备。他知道,以后和这孩子的相处并不简单。

七年后,付升看向他的眼神终于有了信任。某天付家一家子都出了远门,付升一大早便揪着吴望去了后院那块空地“吴望，教我些身法。”

吴望看着他,突然有一种预感。

付家曾经那位将军若有遗愿,恐怕此刻要开始安心了。

不枉费百年的更迭,付将军的意志终于得到了传承……

吴望想着想着,冷俊的眉舒展开来。两个少年一前一后从他的视线中掠过。“别跟着我！”

“可是,少爷你要去学堂！”

“我说了,我自己去!别跟着我!”“可是……”

付升疾步快走,陶琛小跑着跟上。前面的人气鼓鼓,后面的人慌慌张张。

烦死了,苍蝇一样！！

此时,吴望发现自家少爷似乎有了该有的孩子气。

陶琛不依不饶地跟着付升上学是有原由的。据说这少爷总是逃学,有时找半天也不知道人在哪。

另一原因,是他没上过学,付夫人要求他跟着认点字。

学堂内书声朗朗。江先生瞅着付升的位子又没了人,叹了口气。

陶琛在屋顶也叹了口气。他算是明白大家为什么找不到付升了。

谁能想到一个刚满十岁的孩子天天往屋顶上“飞”啊？！他刚才被拽上来时,脑瓜子还嗡嗡的。

看着享受阳光的付升,看了看他白皙的皮肤,又看了看自己快晒黑的胳膊……陶琛无奈:“少爷,我们回学堂吧……”

“我记得父亲说过,你我之间没有贵贱分别。你为什么叫我少爷。”付升睁眼,语气平淡。陶琛闻言愣住。

“少爷…少爷就是少爷啊”他紧张地看向别处“被卖来的就是仆从啊？”付升没再说话。

江先生正满意地听着孩子们的朗读声,突然一声尖叫声传来,一看,付升提着陶琛的衣领子从屋顶跳了下来。

“先、先生好！”

陶琛惊魂未定,匆匆向教书先生行了礼。见一旁付升挎着个脸,急得拉扯着他的袖子。

“先生好。”付升规规矩矩道。

半晌，学堂又响起了读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