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咬

雷狮的瞳孔骤然收缩，冰冷的怒火在紫罗兰色的眼底凝结，但他脸上的肌肉却反而松弛下来，甚至勾起一个极淡、却极具讽刺意味的弧度。

“服从？”他重复这个词，声音低沉而平稳，却像冰面下湍急的暗流，“嘉德罗斯，你似乎误解了交易的本质。我站在这里，本身就是‘代价’的支付。至于额外的‘赏赐’……”

他微微偏头，避开嘉德罗斯那充满占有欲的指尖，眼神锐利如刀，精准地刺向对方：

“……那该是你为了维持‘所有物’的基本价值，而非损毁，所必须付出的投资。一件即将失去灵魂、只剩空壳的‘战利品’，对你而言，价值又还剩多少？”

他上前一步，不再看那数据板，而是直视着嘉德罗斯灼热的金眸，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你想看到我摇尾乞怜，为你施舍的一点残羹冷炙而感恩戴德？那只会让你更快地感到无趣，不是吗？”

“保住丹尼尔的意识，让他‘活’过来，证明你的力量配得上你的野心和傲慢。否则，”雷狮的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清晰，“你得到的，不过是一个与你那冰冷皇宫无异的、华丽的囚笼，和一个永远只会对你冷笑的空壳。这场交易，届时失败的会是你，嘉德罗斯。”

他用嘉德罗斯的逻辑，反将了一军。他不是乞求者，他依然是谈判者，即使筹码看似悬殊。他强调了自己的“价值”与嘉德罗斯“期望”的关联，将丹尼尔的恢复与嘉德罗斯自身的“收益”捆绑。

嘉德罗斯眼中的玩味稍敛，金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真正的兴味。雷狮的反击没有落入他预设的套路，这种即使在绝对劣势下仍能精准找到反击角度、甚至试图反过来拿捏他的锋芒，正是他最渴望征服的。

“哼，”嘉德罗斯低笑一声，非但没有动怒，反而显得更加愉悦，“有意思。开始跟我谈投资与回报了？”

他抱臂打量着雷狮，像是重新评估一件珍宝的真正价值。

“好，本王就看看，你这‘价值’能换来多少‘投资’。”他语气依旧傲慢，却隐含着一丝认可的挑战意味，“但记住，雷狮，投资的主动权，永远在我手里。”

嘉德罗斯盯着雷狮看了几秒，突然嗤笑出声，不是嘲讽，反倒像看到了什么特别合胃口的东西。

“行啊，雷狮，”他松开了抱着的双臂，随意地走到旁边那张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悬浮桌旁，拿起一个水果掂了掂，“都会跟我算账了？可以，这买卖听着是更有趣了点。”

他“咔嚓”咬了一口果子，汁水饱满，跟他此刻的语气一样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嚣张：“那你最好保证你这‘本金’够厚，别到时候付不起利息。”

雷狮没接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房间里的气氛依旧紧绷，但那种纯粹的压迫感似乎稍微变了点味，多了点针锋相对的较量。

这时，嘉德罗斯手腕上的终端轻轻震动了一下。他瞥了一眼，有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行了，没空在这儿跟你磨牙。”他把吃了一半的果子随手扔进回收口，拍了拍手，“老头子们又在那儿催命了。真是……一群麻烦的老古董。”

他转身就往门口走，能量门无声滑开。就在要踏出去的时候，他忽然停住，侧过头，金灿灿的眼睛扫过雷狮，嘴角扯出个有点坏的笑。

“哦，对了，‘观星室’的冰箱里有吃的，饿死了我可就亏了。网络权限没开，别费劲找了，无聊就看看星星，虽然……”他抬头看了眼那逼真无比的模拟穹顶，语气带了点真实的傲慢，“……都是假的，比不上我们圣空星真正的夜空。”

“等我忙完了，再来看看你这‘高价值投资品’状态怎么样。”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能量门再次合拢，留下满室寂静。

雷狮站在原地，直到门外脚步声彻底消失，他才几不可闻地吐出一口气，一直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了一些。他环顾这个巨大、奢华却空荡得令人窒息的房间。

他走到那面巨大的“窗户”前，外面是圣空星永恒的金色天幕和虚假的星辰。他抬手，指尖碰了碰那冰冷的、泛着微弱能量波纹的透明材质。

“假的……”他低声自语，紫罗兰色的眼底掠过一丝讥诮和更深的烦躁。

肚子确实有点饿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向那个内置的冰箱。打开一看，里面塞满了各种他没见过的食物和饮品，看起来都很精致，甚至还有几种能量补充剂。

他随便拿了一管看起来像浓缩能量液的东西，拧开喝了一口。味道有点怪，但一股暖流很快蔓延开，缓解了身体的疲惫感。

他靠在冰冷的金属流理台上，一口一口慢慢地喝着。脑子里乱糟糟的，丹尼尔苍白的脸、嘉德罗斯那双充满占有欲的金色眼睛、还有未知的将来……各种画面交织在一起。

他狠狠闭了闭眼，把空管扔进回收口。

“真是……操蛋。”他低声骂了一句，声音在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现在能做的，似乎只有等。等那个嚣张的家伙忙完，等丹尼尔那边的消息。

这种被动等待的感觉，糟透了。他走到房间中央，直接在地板上坐了下来，仰头看着那片虚假的星空，手指无意识地在地面上敲打着，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各种念头，思考着下一步的可能。

时间，在这种等待中，变得格外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