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渐渐淡成记忆里的残影，杜城站在警局玻璃门前，指节无意识摩挲着袖口——那里还留着沈翊上次给他换药时蹭到的钴蓝色颜料。阳光穿过警徽在他肩章上碎成金斑，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张局办公室的门。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才歇了四十天。”张局的保温杯腾起白雾，镜片后的目光扫过他左胸隐约的纱布痕迹，“沈翊知道这事吗？”
杜城摸了摸后颈，身上的黑色卫衣下摆蹭过牛仔裤口袋：“正要回家商量。”他想起今早沈翊坐在画室落地窗前的背影——那人握着画笔却半天没落下，亚麻色衬衫领口敞着，露出锁骨。最近每晚他翻身时，沈翊总会猛地惊醒，伸手按在他胸口探心跳。
黄昏的公寓浸在琥珀色里。
沈翊正在厨房剥虾，指尖还沾着姜黄粉。听见钥匙转动声，他回头时正看见杜城倚在门框上，黑色卫衣拉链只拉到胸口——这人永远把警服锁在衣柜最深处，连复健期都只穿宽松的卫衣和牛仔裤。
“张局批了？”沈翊把虾仁放进蒸锅，声音比平时轻了些。
杜城从身后环住他腰，下巴蹭过他发顶：“还没批，先跟我的爱人申请。”他闻到锅里飘出的当归味，是沈翊特意给他炖的补汤，“你看我每天在阳台数梧桐叶，都快抑郁了。”
沈翊关掉火，转身时撞进那双带笑的眼睛里。医院的ICU、枪伤、消毒水与碘伏混合的气味……这些画面突然在视网膜上闪回。他想起昨夜杜城睡着后，自己用指尖描摹他胸口的纱布轮廓，像在抚摸一幅易碎的画——这人总说穿警服太招摇，却在昏迷前最后一刻，还想着替他擦掉脸上的颜料。
“医生说……”沈翊喉结动了动，指尖轻轻按在杜城左胸，“伤口愈合期不能情绪激动，不能剧烈运动——”
“所以我申请从文职开始。”杜城抓住他手腕，放在唇边轻轻一吻，“每天准时下班回家，陪某人看落日、当人体模特，或者……”他挑眉，“监督某人别把咖啡泼在画稿上。”
沈翊忽然想起念念的话。那天他给杜城削苹果，念念趴在沙发上：“老爸的卫衣又破洞啦！”此刻他望着杜城卫衣袖口露出的旧疤，伸手扯了扯那洗得发白的领口：“上次你昏迷时，我翻遍了所有急救手册。”他声音发闷，“现在看见你穿卫衣跑外勤，总忍不住计算你避开子弹的概率。”
杜城心口一紧，低头吻住他眉骨的疤。这个吻带着橙子牙膏的清苦，像他们合作破案后，沈翊递来的那颗水果糖。“以后出任务前，我每天给你发三次定位。”他把沈翊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感受那处逐渐愈合的伤口下，心脏正有力地跳动，“而且——”他轻笑，“市局新配的战术背心比你画架还厚，足够挡住你的胡思乱想。”
蒸锅的汽笛声突然响起，沈翊转身关火，却被杜城从身后抱住。男人的下巴搁在他肩头，望着窗外渐渐沉下去的夕阳：“知道我昏迷时梦见什么吗？”他指腹划过沈翊腕间的脉搏，“梦见你在画室给我画像，我没穿警服，只穿着你送的灰毛衣，颜料盘里全是阳光的颜色。”
沈翊望着玻璃上两人交叠的影子，杜城左胸的纱布在暮色中泛着珍珠白。他忽然想起自己偷偷画的那幅草稿——画布上的男人半躺在飘窗边，穿着洗旧的黑色卫衣，胸口缠着纱布，掌心却托着一朵正在盛开的蓝鸢尾，背景是散落一地的警徽与画笔。
“下不为例。”沈翊转身时，指尖蹭过杜城嘴角，“如果再让我看见你受伤……”
“就把我绑在画架前当一个月静物。”杜城笑着接过话头，指腹擦去他指尖的姜黄粉，“不过作为模特，我有个要求——”他低头咬住沈翊耳垂，“以后每幅画里的我，都要穿着你挑的卫衣，或者……”他顿了顿，声音放软，“偶尔穿一次警服，但只穿给你看。”
晚风掀起纱帘，带来楼下的紫薇花香。沈翊望着杜城眼底跳动的光，忽然伸手勾住他脖子，在对方唇上落下一个带着当归味的吻。这个吻不像初愈时的小心翼翼，而是带着破茧而出的热烈，像油画刮刀重重抹过画布，把所有未说出口的担忧与眷恋，都揉进彼此交缠的呼吸里。
玄关处的钥匙串轻轻晃了晃。
杜城摸到沈翊后颈的碎发，忽然轻笑出声：“看来我们得给卧室的画架腾点地方了。”他舌尖扫过爱人唇齿，尝到残留的陈皮甜，“毕竟从明天开始，城队要兼顾破案和当模特两项重任——穿卫衣查案，穿警服当模特，怎么样？”
沈翊耳尖发烫，却在他腰间旧伤处轻轻掐了一下：“先说好，复健期间每天必须喝两碗补汤。”他指腹划过杜城卫衣下隐约的纱布，“还有——”他望着男人眼里的星光，忽然笑出声，“下次穿卫衣出任务，记得把我送你的平安符缝在口袋里。”
窗外，暮色正为梧桐树镀上金边。杜城低头看着沈翊，忽然觉得胸口的伤口不再是疼痛的印记，而是一道连接着光与影的桥——桥的这头是画室的颜料与画笔，那头是藏在卫衣下的警徽与永不冷却的热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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