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明白这一点,因为他洛君衍背负罪孽至今,即便被圣上亲封官职又如何?
那也不过是看在他出征多年的情面上罢了。
十五岁那年,他来到姑姑身边生活,渐渐与公主和表弟相识,这是他此生最幸运之事。
公主会偷偷带他出宫,让他尝遍街巷的美食,为他买有趣的玩具,也会帮他反击那些不明真相就欺负他的孩童。
她能护着他,只因她是云锦国唯一的公主。
然而,她又怎能护他一世?
儿时虽有苦痛,却也有甜蜜,但他现在心中有了想要守护的人。
只要活着,他所渴望的一切仿佛就在眼前。
此刻,他忍不住想知道,在自己离开的十年里,百弦歌在宫中过得怎样。
“姑姑,侄儿离开的这些年,公主过得如何?”
虞贵妃听到这话,似乎有些不可思议地愣了一下。
提起往事,她的思绪回到了那一天,缓缓说道,“你离开的那天,公主找不到你便跑出宫去打听,后来得知你去了边疆。”
“公主那天整整发烧了一个晚上,差点烧坏了声带,再也不能说话。”
听到这里,洛君衍的神情微微一怔,仿佛有一瞬间的失神。
见他如此模样,虞贵妃悄然收回目光,低垂下头,语气里满是无可奈何,“熠儿,当年你为何连一句告别都不愿留下?”
“姑姑这些年提心吊胆。”虞贵妃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几分沉痛,“万一你出了什么事,姑姑又该如何面对你的父母?”
“我又该如何面对我的姐姐?”
“前些日子听闻你回京,姑姑本想去看看你,却如何都寻不到你的住处。”
洛君衍的心猛地一颤,他担忧姑姑会多想,忙低声劝慰道,“还请姑姑莫要怪罪,侄儿实在不忍心见姑姑为这些琐事操劳费神。”
“你的事,又怎能算是琐事呢?”
她轻叹一声,目光温润如水,“你我之间,本就是至亲一场。”
“我自当视你为己出,为你操心也是天经地义。”
洛君衍闻言,未作任何迟疑,径直起身走到她面前,猛地跪下。
“熠儿!”这一举动令虞贵妃大吃一惊,连忙伸手去扶他,指尖触到他的手臂时,心头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阵心疼。
“你这孩子快起来!”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慌乱和责备。
然而,洛君衍并未起身,只是将双手环抱于胸前,低头磕首,沉声说道,“多谢姑姑多年来的照顾之恩。”
“你这是做什么,怎么突然……”
她的话语渐渐哽咽,手足无措地试图将他拉起,“你本就不欠姑姑什么,是姑姑待你理所应当,又何必如此大礼……”
洛君衍缓缓抬起头来,站直身子,与她四目相对。
他的眼神中透着深深的情感,语气诚恳至极,“姑姑是至亲,更是侄儿的救命恩人。”
虞贵妃听到这句话,心中顿时百感交集。
她望着眼前这个已经长成男人模样的孩子,眼眶渐渐湿润,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仿佛想要确认他的真实存在一般。
距离上一次这样仔细端详他的容貌,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你好好活着,便是对姑姑最好的报答。”她勉强扬起一抹笑容,可那笑意背后,却藏着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虞贵妃凝视着他片刻,最终开口道,“姑姑还有一事要问。”
“但说无妨。”他应得平静,却让虞贵妃心头一颤。
“姑姑听闻,公主每隔半年便会差人前往边疆递信。”她稍稍停顿,眉宇间掠过一抹淡淡的疑惑,“想必这公主所写的信,应当是递予你的。”
“可是……”她轻咬下唇,语调中多了一分迟疑与不安,“你为何从未给公主回信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