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推开的一瞬,她抬起头,目光在那一刹那与屋中之人对上,脚步不由自主地停在了门后。
身后的关门声“砰”地落下,那声响像是敲击在她心间一般,让她的眼眸微微一颤,她缓缓向前走了几步,却又再次停下,视线从他的脸上慢慢滑落。
床边的男人端坐不动,上半身赤裸着,露出结实的臂膀。
一道红肿的血印隐隐浮现在皮肤之上,触目惊心。
百弦歌将目光再偏移些许,落在床头桌上,那里摆放着一条沾满鲜血的纱布,旁边还有崭新的纱布和一瓶药膏。
显然,那些染血的纱布刚被取下不久。
“殿下倒是来得巧啊。”洛君衍微微低头,“臣一只手不方便换药,既然殿下来了,不如……”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调侃意味,尾音轻轻拉长,仿佛是在试探,又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劳烦殿下搭把手?”
她轻启朱唇,可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拒绝吗?
这般直接,未免太过尴尬,教人难以开口,若就这么含糊应下,心底却又泛起丝丝犹豫。
这般境地,当真叫人进退维谷。
试问,她又怎能真的狠下心不去过问、不去关心呢?
她轻轻叹了口气,终究是放不下心来。
百弦歌卷起衣袖,疾步走到他身前,伸手拿起药膏,利落地打开盖子,将药膏挤在指尖,轻轻揉开,而后小心地涂抹在他那处伤口上。
“感觉如何?”她轻声询问,声音里带着几分掩不住的关切。
她忍不住抬起微凉的眸光,望向他的脸庞。
下一瞬,洛君衍像是被什么突然攫住了心神,慌乱地偏开了脸,随之神色间涌动着一抹难以掩饰的痛苦。
“斯……好疼……”他皱紧眉头,咬着牙低声喊道。
百弦歌怔在原地,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她缓缓放下手,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的苦笑,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可奈何,“校尉大人,本殿并未用力。”
他嘴里微微嘟囔着,“可臣觉着好痛……”
她微微扬起下巴,目光如水般流转,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他还想演到什么时候?
然而,洛君衍忽然转过头来,两人的视线猝不及防地撞在了一起。
百弦歌心头一愣,不等她回过神来,一声轻微的衣袖摩擦声响起,下一刻,洛君衍已经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臂,动作迅猛而果断。
他将人往面前一拽,百弦歌猝不及防之下,身体被迫微微俯身。
两人的脸近在咫尺,鼻尖几乎要碰上对方的肩膀。
她瞳孔微微收缩,一时竟然忘了挣扎。
洛君衍紧紧盯着她的脸,视线缓缓下移,落在那抹因震惊而微微张开的红唇上。
片刻后,他才抬起头,重新对上她的眼睛,唇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殿下,臣痛,您哄哄臣可好?”
百弦歌瞪大了眼,慌乱之中用力挣脱了他的束缚,往后连退几步,站定在一旁,胸口剧烈起伏着,愤怒和羞涩交织在一起。
她咬着牙,冷冷地吐出,“有失礼数。”
洛君衍却不以为然,嘴角笑意更浓,悠悠开口道,“殿下莫生气,臣还记得幼时,殿下生病不肯喝药,那时可都是臣想尽办法哄着殿下才肯喝的呢。”
“你……”百弦歌被这句话堵得一时语塞,脸颊间不经意泛起一丝丝绯红。
“时至今日,一切早已物是人非。”她目光微凝,此刻神色淡漠得几乎让人无法捕捉到任何情绪波动,“……有所不同。”
“有何不同?”他轻笑一声。
他缓缓站起身来,朝她走近一步,语气中多了一丝笃定,“再过十年,殿下还是殿下,臣也还是臣,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话音未落,他已经来到她的身前,猛然抓住她的手腕,将人往前一带。
“啊!”
百弦歌吃了一惊,仓促间向前迈了一步,本能地想要抽回手,却被他的力道完全压制住。
她本无意与他陷入过多的争执。
她无奈至极,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校尉大人,还请自重。”
听到“自重”两个字,洛君衍的脸色陡然阴沉下来。
他捏住她手腕的手不由自主地又加重了几分力道,百弦歌吃痛,不禁皱了皱眉。
“殿下,您真的要这般同我讲话吗?”只听他语气里满是压抑的不满,“你竟如此渴望将臣推离,当真这般排斥?”
这个问题悬在半空中,让整个房间都变得寂静无声。
“你到底在说什么胡话?”她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与不悦,语气中带着几分斥责之意,“你我自幼相识,情同手足,又怎会存有排斥之心?”
洛君衍闻言,却流露出一抹似信非信的神情,“当真如此?”
“可我并不想……”
话语间,他陡然停顿,喉结微微滚动。
他垂下眼睑,掩盖住眸中闪烁的犹豫与挣扎,此刻坦白,显然并非明智之举。
不是想与你结为知己好友,而是渴望成为你的家人,更确切地说,是期盼能与你缔结为相守相依的夫妻。
百弦歌看着他的反应,内心莫名一颤。
见他纹丝不动,她缓缓抽回自己的手,却不料对方竟松开了掌心。
那一瞬间的意外让她心头微怔,语气也随之柔软了几分,“如此答复,校尉大人可还算满意?”
这一句话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他的心口。
洛君衍猛然抬眼,目光撞上她的一瞬,眼眶悄然泛起一层压抑的猩红。
她望着他的双眼,那其中燃烧着的灼热几近实质,似火焰般舔舐着空气中的每一丝气息,令人无法移开视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