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广阔,飞雪漫天,贵妃一袭素白长裙,静立于那副棺木之前,身形凝滞,仿佛与风雪融为一体。
王术与秋朔分立两侧,同样身着白衣。他们看着贵妃长久的沉默,心知她从清晨便来到苏府,始终未曾挪动半步。
自得知她的侄子离世,贵妃即刻命人将丧事安排在此。
这里是苏府,既是这孩子的母家,也是归宿。
十余年来,为何苏氏与洛氏总是命运多舛?为何苍天对他们如此不公?
她的姐姐失去了一子,如今另一子也撒手人寰,而自己却未能护得他们周全。姐姐泉下有知,怕是会怨恨自己吧。
“贵妃娘娘,该回宫了。”秋朔终是不忍,低声劝道。他知道,再让娘娘沉浸在伤痛中,恐非明智之举。
话音未消,一道意外的身影骤然出现在苏府门口。
王术与秋朔同时侧目望去,只见东方清漓毫无迟疑地迈步而入,径直走到贵妃身后停下。
“太子出现在苏府,实属不妥吧?”王术道。
秋朔眉头微皱,语气中隐约透着冷意,“看在娘娘心情沉重之际,请您速速离开,以免引人闲话。”
“二位无须对我充满敌意。”东方清漓淡淡扫过二人,目光最终定格在前方的棺木上,透出隐隐的哀伤,“洛校尉曾救我性命,今日我特来祭奠。”
两人对视一眼,似在权衡利弊,最终缓缓收回视线,未再多言。
夜深风寒,凉意刺骨。
一道纤细的身影翻越高墙,稳稳落地,随即朝身前的方向疾奔而去。
“天寒地冻……”街巷间传来打更人的悠长嗓音。
与此同时,一道纤细的身影隐匿于暗角,浅紫色的眸子警惕地盯着远处逐渐消失的打更人背影。确认四周无人留意,黑影才谨慎地走出藏身处,一路环顾着离开。
她行走在风雪中,终于停在一扇高大的门前,抬头望去,“苏府”二字映入眼帘。
并未久留,她转身向巷内深处走去。
雪花悄然落下,一层层堆积在屋顶、石阶,甚至连那孤独的棺材板上也覆上了薄薄一层。
忽然,一道黑影从墙顶跃下,激起大片雪花。
来者凝望庭院中央的棺材,视线逐渐模糊。
她向前靠近,目光落在木牌上的几行刻字,手指轻轻抚过那冰凉的表面。
良久,她缓缓伸手拿起桌上那支尚未点燃的发烛,指尖微颤地轻轻旋开盖头,将烛头置于唇前,微微一吹,一抹红光便骤然跃起,在烛芯处摇曳生辉。
她将火种引至香烟,将其插进旁边香炉之中。随后,她注视着眼前的棺材,仿佛透过冰冷的木板看见了沉睡其中的人。
“小熠,你又丢下我了……我该怎么办呢?”
泪,无声地滑落……
就在她几乎要被悲痛吞噬时,一道带着几分熟悉的声音猝不及防地从背后传来,带着几分温柔与恭敬,“公主殿下。”
还未看清来人的面目,百弦歌的第一反应便是抽身而退,怎料对方的动作竟快得惊人。
她的手臂瞬间被一只有力的手牢牢扣住。
百弦歌下意识地挣扎,却被他带着几分急切的话语打断,仿佛要将她所有的不安都压下去,“别担心,是我,这里没有别人。”
听到声音,百弦歌回过头去,映入眼帘的竟是那张让人安心无比的面容。
随之她停下挣扎,身体也随之放松下来。东方清漓见状,缓缓收回了手,却掩不住脸上浮现的一抹苦涩。
“我知道,你一定满心疑惑,不明白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你如今能够找到他在苏氏。”他微微一顿,语气愈发显得凝重而深沉,“全因我在暗中为你透露了消息。”
百弦歌微微一怔,并不太明白他为何要如此。
以她与洛君衍如今的关系而言,东方清漓即便知晓她与洛君衍儿时曾是挚友,但他完全可以选择缄默不提。更何况,他们之间不过是联姻牵系的纽带,本就生疏得很。
“谢谢……但你为何要……”话语悬在半空,她的眼神略微闪烁,带着几分探寻与不解,望向对方的侧脸。
“这并不重要,不是吗?”他却只是轻描淡写地回答。
东方清漓轻声继续道,“两国之间的联姻,我会想办法向父皇陈明利害。你我都不该被束缚在这无形的枷锁之中,失去本该属于我们的自由。”
听到这句话,百弦歌的眼中掠过一抹不可思议的神色,仿佛在刹那间洞悉了什么。
……
此时,远处走廊的尽头,一抹高大而模糊的身影静默伫立,宛如与周围的阴影融为一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