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雨（五）

第二天，赤牙果真弄来了戒指，还给他发了几张图片，说是让他在图片里选款式。

伍六七览了一边图，最终还是觉得经典款式好，填了地址，打了钱，于是这钻戒算是搞定了。

两天后，伍六七正在给客人吹头发，忽然门外进来一人。伍六七下意识说“在排队呢，请您里面等”，结果那人手里拿着一个盒子，“这里有没有一位先生叫伍六七？”

“是我，”伍六七奇怪，“怎么了？”

“我是送包裹的，”那人说。

伍六七立即丢下吹风机，飞奔到包裹小哥面前，抢过盒子。打开，里面是两个精致的黑色缎面小盒子；再打开，是亮闪闪的光，银白的戒环顶簇拥着小小的精致的一颗，摄人心魄。

“哇！”伍六七一声惊呼。

“哇哦哦！”鸡大保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一声更为夸张的惊呼。

“哇哇哇哦哦哦哦！”一旁的客人也惊讶地看着那亮闪闪的钻戒。

……

这天，鸡大保特许让伍六七早下班，让他去买花束。

“我跟你说，要不是你小子的人生大事，我可不会这么好心，”鸡大保哼哼着。两年前的时候，伍六七挣得的钱还是他们和小飞的；现在伍六七和梅花十三住一起了，就要分成了，这下他可比以前少挣了不少（毕竟以前不用分成，挣来的钱都是他鸡大保的）。伍六七一早下班，他挣得的钱可就更少了。

“必须要成功呀！扑街仔，不然你都对不起我给你放假啊！”鸡大保很肉疼地说。

小飞也在一边扑扇着小翅膀“gigigi”，似乎在为伍六七助威。

于是乎，伍六七带着全村，啊呸，全家的希望，骑着小电驴去买花了。

……

到了阿婆那里，仍旧是不变的一篮子黑玫瑰，仍旧是那个写着“30块钱一支”的白卡纸。

“阿婆！要买一束花，”伍六七说着，“能便宜点吗？”

“不能，”阿婆顿了顿，抬抬眼，“你要买多少支啊？”

“11支，外加扎成花束，”伍六七哎呀道，“我都买这么多支啦，便宜点啦！”

“100块钱三支，”阿婆懒懒散散、哼哼唧唧，“扎花束要另外的钱。”

伍六七一听，气从中来。好你个老太太，还用老法子骗我是吧？我是那么好骗的吗？

“阿婆，你这明明是变贵了，”伍六七不服气，“这样，25块钱一支，我买你11支，也够你赚的啦！你卖这么贵，不是我需要的话，哪里有人买啊？”

“呵呵，我的黑玫瑰天天都能卖光，”阿婆笑得阴恻恻的，“要不要我告诉你我是怎么卖光的？”

伍六七忽然没了底气。因为他忽然想起，阿婆是碰瓷高手来着……之前有一个小伙子买橘子想讨价还价，阿婆直接把橘子篮一踢，往后一仰，大喊“哎呀有人打老人啦”……最后那个小伙子在群情激愤下原价买下了所有的橘子……

“那个，阿婆，”伍六七有点流汗，“这样吧，我外加送您一张年卡，免费给您剪一年头发。”

阿婆不搭理他。

“您自己不需要，但是您的小孙子肯定用得上啊！”伍六七循循善诱。

一年，男孩子剪头发很频繁的，而阿婆的小孙子几乎一个月剪一回头发……给小孙子免费剪一年头发，阿婆已经是赚大了。

然而阿婆说话了，“呵，剪头发剪得那么烂，谁要你的年卡啊？”

伍六七怒了。啥？瞧不起我的理发水平？嗯？说我剪得烂？哈！

于是他很有骨气地说，“那你敢不敢让我给你小孙子免费剪两年？”

“才两年？打发叫花子呢，”阿婆撇撇嘴。

“那就三年！”

阿婆一脸不屑。

“……五年！”

阿婆挑眉，“终身卡，给我小孙子用，还差不多。”

伍六七流泪。他妈的，直接把你小孙子这辈子剪头发给着落了……你这不强盗吗这？

“那我还是30块钱一支玫瑰吧，”伍六七委屈极了。果然姜是老的辣啊！斗不过啊！

“你耽误了我这么多时间，这么多口水，还影响了我的心情，居然还想要原价？”阿婆哼哼道，“35一支玫瑰，不要白不要。”

伍六七：“……”

……

夜晚，是夏夜的温和与生气，丝毫不觉冷寂。

伍六七看准时间，先行回到他和十三的家中，将花束戒指放在自己房间里，然后又开始对着镜子练习。

“咳咳，咳……”清清嗓子，嗯，嗓子好像有点干，得喝点水，不然到时候破音了多尴尬……喝了水，开始从头到尾地顺。

顺了好几遍，忽然又觉得不能用嗓过度了，不然到时候说不好了，于是又闭了嘴，在脑子里过要说的话，一边比比划划。

“进门还是往常那样，十三问为什么回来的早了，就说‘大保给我放假了’。问为什么，就说‘因为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呀’；如果不问，就……”

只是短短的几句话，已经准备了三天了，然而还是……

紧张。

知道她大概率会同意的，也知道她亦对自己有情，然而就是忍不住……

紧张。

几点了？梅小姐怎么还不回来？

一看钟表，还有一个小时呢。

……

“咔擦咔擦”的开门声，轻推门，露出女人绝美的面容来。

“咦？你今天……怎么回来的比我早？”梅花十三看到迎接她的脸，不由得惊讶。

“大保给我放假了，”伍六七笑滋滋地眨了一下左眼，有些俏皮。

“怎么突然给你放假了啊？”梅花十三一边任由伍六七把她手里的东西接过去，一边进门换鞋，还一边觉得奇怪。

“因为……”伍六七把东西放到桌子上，拉过梅花十三的手，拉着她进屋，“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呀！”

梅花十三笑了，“怎么个特别法？”

这家伙，是怎么了？奇奇怪怪的……

伍六七神神秘秘，“我有东西要送你，”说着，他忽然不见，又忽然很突然的出现在梅花十三面前，手里捧着那束黑玫瑰，“11朵黑玫瑰，代表一生一世，送给美丽的梅小姐！”

“怎么忽然想起要送我玫瑰花？”梅花十三隐隐猜到了什么，心砰砰跳着，脸颊微红，睫毛微颤，有些羞涩地笑着。

“十三，这一路，除了你，我从未对任何一个女孩有过这样的感觉（听了这句话，梅花十三觉得自己耳朵里冒出热气也不奇怪）。每一天，你只是出现在我面前，就让我觉得幸福；每一天，我都在重新爱上你（十三觉得自己已经神志不清了）。你是那么特别，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也都是特别的，甜蜜的，快乐的。我想今后还能有这份荣幸，能余生和你一起，并肩前行。”

“梅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声音微颤。

最后一句话像是在十三的心里炸开一般，她几乎震住了。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单膝跪地，手里的小盒子静静躺着一枚钻戒。

他眼里全是她，心里也全是她。

她的母亲，至死都没有一个名分，让她早就难已相信任何人；她走上行刺之道，便知仇恨算计、人心险恶，再没有想过此生会有人尊重自己、爱自己；她亦倾听师父教诲，谨记刺客要杜绝情感，从未想过自己会爱上谁。

如今，她的眼为何湿润了？她的心为何沉醉了？她似乎着了魔，昏了头，但那也是她一直以来从未改变的坚定啊……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

是梦一般的曾经，是奢望的誓言，但不也是她的心愿吗？

泪，珍珠牵线般滚落；言，轻声落地。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