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雨（七）

伍六七一早就醒了。他醒来时，天刚蒙蒙亮。

按照习俗，前一天新人是不能见面的，也不能在婚房住。所以昨天一整天，伍六七都呆在鸡大保这里，更是一天都没看见梅花十三，这可叫他有些心焦。而且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十三穿礼服的样子呢。

今天，他就要再见到他心爱的女人，她将穿着凤冠霞帔，她将成为他的妻子……

“阿七！起来啦！”门外鸡大保敲门。

“醒啦，已经醒啦！”伍六七回应。

呆怔了片刻，觉得有些恍若隔世之感。四年前，他也还是住在这个房间，那时候他还是一个失忆的铁憨憨，他也是每日的卖牛杂，和鸡大保小飞一起快快活活的……过了两年，他开始做刺客，同时开了一家理发店，这也是他现在还在做的工作……他在那一年遇见了他的命中注定，遇见了逐渐揭开的残酷的真相，遇见了遥远的仇恨和难背的宿命……最终，他又回到了这里，他居然还能回到这里……

他一个曾经无依无靠的孤儿，曾经形单影只的刺客，如今也有人爱，要成家了。

“阿七，怎么还不出来啊？”鸡大保又在催了。

“来啦来啦！”

一切都是小鸡岛该有的模样，一切都还是幸福祥和的模样……除了他刚刚突如其来的伤感。

然而他终究是生性乐观……他又有什么不知足呢？

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了。

……

后台，伍六七紧张兮兮的。

“大保，我的衣服哪里有不对吗？没有什么衣角翻起什么的吧？”伍六七手指纠结在一起。

“没问题啦，刚刚都整理好多遍啦，”鸡大保安慰。

伍六七急忙问， “我的帽子戴得怎样？”

“很好，帅的嘞！”鸡大保小声说着，还比个大拇指。

忽然台上吟诵。

“福星高照，紫气东来……”

“该你了，臭小子，”鸡大保使劲拍了一下伍六七大腿。

伍六七又扶了扶帽子，

“……熏香暖堂，龙凤呈祥。”

“掌声有请新郎登礼堂！”

……

登台，

台上，花灯绣球，琉璃红绸；台下，聚精会神，目光炯炯。

迎着掌声，伍六七走到台上，刚站定，主持人又继续说了。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远远的，凤冠霞帔，一道倩影，端庄贤丽，团扇遮面，款款而来。

她来了！

伍六七心里想着。

“桃花好，朱颜巧，凤冠霞帔鸳鸯袄……”

窈窕身影慢慢近了，伍六七睁大眼，然而十三面容被团扇遮住，看不真切。

“今日出嫁，铺十里红妆！”

目光流转，美人卸下团扇，惊鸿一瞥，像是脚下忽然踩空，心儿都停滞了。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眉眼之间，是造化最得意的造物；一颦一笑，是少年心动时的模样。

缓缓走近，面面相对；如梦如幻，如痴如醉。

伍六七呆滞了。

梅花十三看见他痴痴怔怔的模样，抿唇一笑，更似绽开了一朵娇艳的花朵。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

红叶微动，在夜空下却显出黑色，只有那灯光照射处映射着白光，斑斑驳驳的。

一色的红，是秋的颜色，亦是喜庆的颜色。簌簌的影，滚落地面，像浮萍一般流转在月光流水中，悄悄铅进小屋，爬到红艳艳的床头。

伍六七将敬酒时穿的西装外套和领带都卸下来，看着女人的倩影，忽然眨眨眼，“媳妇儿！”

“嗯？”梅花十三应道。

“老婆！”

十三问道，“怎么啦？”

“没什么，就是叫几句过过瘾，”伍六七笑滋滋地说。

梅花十三“噗哧”笑了，“以后要叫一辈子呢。”

伍六七眼睛满眼的小星星，“那感情好呀。”

十三嫣然一笑。伍六七心想，她笑起来这么能这么好看呢？

梅花十三看着伍六七，片刻之后忽然问，“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吗？”

“怎么想的？”很自然的疑问。

“我的第一感觉，觉得你的气质很像一匹狼，或者说是鹰隼，”十三脸上一副认真的样子，眼里却跳动着笑意。

“那现在呢？像什么？”伍六七好奇道。

梅花十三憋着笑，“像小狗。”

伍六七睁大眼，似笑非笑的，眉毛扬起，“好嘛！你说我是小狗！”说着就上去挠她腋下。梅花十三本来绷着脸憋笑，这下忍不住“哈哈哈”地笑出来，笑得躺到在床上打起滚来。伍六七就也趴到床上，一边还挠她痒痒。

“哎呦！哈哈哈……阿七，好了好了饶了我吧……啊哈哈……伍六七！你反了你，”梅花十三忽然起身，一边笑得气喘吁吁，一边也挠起伍六七来。

两个人闹腾了好一会儿，都歇下来喘气时，梅花十三的头发已经散乱开了，发饰当啷着挂在头发上，穿着那身敬酒的红裙，脸颊红扑扑的。伍六七的头发早被梅花十三扯开，也有些乱糟糟的。

伍六七看向十三，忽然想起来，两人除去之前的第一回，也是唯一的一回，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同榻而眠过了。一开始是十三来例假，后来又是忙活婚礼的事情，常常弄得疲惫不堪晚上回家倒头就睡，有那么几天他还离开了小鸡岛出去办事……

梅花十三看着伍六七，对上他的目光。沉吟片刻，她凑到伍六七跟前，两个人拥在一起，亲吻起来。

女人很主动地把男人白衬衫的扣子半扯半解地弄开；男人则摸着女人的头发，轻轻要把发饰拽下来。

“哎呀，疼！”梅花十三忽然推开伍六七，捂着脑袋，原来是头发被拽得疼了，甚至流出些眼泪来，一脸的幽怨。

“对不起，”伍六七急忙说。于是亲吻中断，俩人一起把被头发纠结住的发饰一点点摘了下来。

摘完了发饰，梅花十三头上轻松了，但是似乎还有些气似的，撅着嘴，眼里带着些不满。她有些怨恨地看着伍六七，忽然一歪脑袋，直接啃上男人的嘴唇，把伍六七的下唇咬得生疼。

伍六七痛得闷哼一声，眼睛睁大了，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不是，怎么还带咬人的？

梅花十三像是解气似的把男人已经解开的衬衫扯拽着脱下来，一边又啃又亲的，逼得伍六七只能躺下来由她摆弄。过了会儿，伍六七轻轻推开了梅花十三，因为她啃得实在有太点粗暴了。

伍六七颇有些哭笑不得，“你到底是亲我呢还是要吃我？”

“哼！我既要亲你，也要吃你，”梅花十三说了这么一句，忽然觉得这话说得有些怪，脸颊微微泛出红晕，然而她依旧恶狠狠的，“我要把你咬碎了，吞进肚子里！”

伍六七：“……”

好残暴……

伍六七看着伏在自己身上俯视自己的女人，对上她的青绿的眼。她的长长的头发垂下来，扫在他赤裸的胸脯上，有点痒痒的。他忽然一翻身，转而将梅花十三压住，两手将女人纤细雪白若藕的两只手臂各自按着。梅花十三一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已经被男人制伏得躺在床上了。

伍六七笑了笑，“我倒是觉得你比我更像小狗，”说着俯身，吻上她柔软的唇瓣，手上也颇不安生。忽然他一怔，垂眼，发现十三的手勾着他西装裤的腰带。

“怎么比我还着急？”他眼神里带着揶揄。

梅花十三不语，只是微微咬了咬下唇，似笑非笑，将他皮腰带扯下来丢在地上，手臂勾住他脖子。

月亮掩在丛丛叠叠的枝叶后，似是怕羞，不敢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