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女惊回首,却发现面前站着的还是愚娘。
“你……你……”那侍女看着愚娘说不出话来。
“客人您怎么忽然改变了声音?可把小女子吓坏了!”
“我什么都没有说。”
愚娘拈花笑道:“可容老身冒昧问一下……谁是舒儿?”
“那……是我的一个很好的朋友……”侍女低下头,用手指慌张不安的绞着衣角:“她……行刺……”
“普通的侍女,尤其是冷宫里的,穿不了绫罗缎子。”话毕,愚娘又意味深长问道:“还有,既然是你的好友行刺了皇帝,为何……你还能活着?”
一听这话,面前的侍女露出了极为惊恐的神色像是被击中了软肋。
电光火石间,面前原本表情平和的女子面目狰狞起来,猛地一拂袖,满地的桃花花瓣便如同被灌注了力量一般,如锋利的刀片向愚娘杀来。锋利弯曲的花瓣像是要把愚娘的皮肉生生从骨头上刮剥下来似的。
愚娘把挂在腰间的佛珠取下来一甩,花瓣像被抽空了力气一样慢悠悠地在她眼前飘落下来。侍女飞身上前一口气破开层层为自己作掩护的花幕,尖利的指甲直取愚娘眼珠与咽喉。
花瓣落了那侍女满身,玉手上却不见鲜血半滴。只见愚娘在她身后捻着念珠,不温不火地笑着:“赵良人的金珊瑚牡丹步摇非常漂亮。”
“你倒是聪明啊。”那侍女被愚娘的法力牵制住了行动,背对着愚娘冷冷说道:“妾身真是多嘴。”
“娘娘,现在的天下既不姓赵也不姓胡……”愚娘看着打斗中瑟瑟摇落的小半树桃花,叹了口气:“而是姓刘。”
赵良人身体一怔,垂下肩膀。她明显的感觉行动力的束缚一下子消失了,而她也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痴痴地干笑几声。
【这不是政帝的天下吗?】
【原来……】
【原来……姓……刘啊?】
【原来……早就改姓啦?】
愚娘面对着这一座小小的冷宫,闭上眼睛不发一语。
嬴政死后,大宦官赵高篡诏,逼死了公子扶苏,将胡亥扶上王位,是为秦二世。秦二世一上位,不但大肆招收民间美女作为后宫储备,并且下令将赢政的所有妃子都杀死。
当士兵们的刀剑将要把一个个活生生的美人变为幽怨的亡魂时,赵良人的宫中,两个听到消息的婢女相约要一起自杀。赵良人听见了这话,静静地回到房门中。
不多久,一个宫女小心翼翼地端来了一杯茶,问赵良人要不要喝。令她吃惊的是,往常疯疯癫癫的赵良人此刻竟然异常平静。
“不用你挂心。”赵良人淡淡地说道,优雅地拿出了陈旧的脂粉和略微古旧的金钗,开始梳妆打扮。
“换套衣服,从那桃花林里一直向东,有一个暗道,可以通向外面。”
“娘娘你……”那侍女惊讶地看着赵良人。
“我没疯。”赵良人把长发绾起。
“我只是累了。”
看着两个换上布衣钗裙的侍女向桃花林奔去,赵良人找出了压箱底的大红色舞衣,紧紧地抱在胸前。
【政帝,舒儿……小雎……也不得不来了……】
当凶神恶煞的士兵们杀入这座冷宫破门而入的时候,她们看见那个所谓疯了的赵良人正神色恬淡地坐在厅堂正中央的一座石凳上,冲他们笑着。
虽然冷宫灰暗冰冷见不得光的日子使得当年的一舞倾天下的娘娘有些风华不再,一头白发也扎眼得很,但面前女子的眉眼却真真切切是当年那个温润高洁的赵良人的模样。
她的额上用金粉描了花,瘦小的身躯包裹着朱红色的舞衣,将化成冰冷的世中最艳烈的一抹凄厉之色。
赵良人笑了笑。
“秦二世胡亥,杀父篡位……”朱唇轻启,清丽的声音字字如珠玑:“不得好死。”
说完这四个字,赵良人像跳舞一样猛地一转身,轻盈的扑向了墙壁,如同蝴蝶扑向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