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留那个紫色的背影,至始至终在阚蕊眼里倒映,于风中烈烈而立,铭刻了一曲悲壮。
抬头仰望,碧空如镜。
疏烟淡日挂在远方,托起空中那只做工细腻的蜻蜓。蜻蜓寄来一缕清冷冬风,吹拂着心中的百感交集。
阚蕊无端又想到:
【会不会在陈旧的多年时光之前,某个春日夜晚,月华如水下的莲花坞,也有个像我一样的小姑娘,满怀花事地仰望着坐在演武台上、似金凌一般的少年江澄?】
【——他坐在墙上无言,握箭,提弓,瞄准,朝远处的靶上射去,射中靶心,也射中了我、射中了那姑娘的心。】
【只是,如果真的有,佳人后来还在吗?】
江宗主已走远,阚蕊垂下了眸子。
*莲花坞·暮色四合*
又准备了几日,关于妖王的对策总算不是略懂一星半点儿了。心怀鬼胎的长老们正暗度陈仓,时间紧促,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金凌正拟着邀请函,阚蕊在旁为他研墨。
层层彩釉墨荡着潋滟膏泽似的旖旎,仿佛回水惊鸥鹭般,漾起圈圈醉人墨纹,含着墨香,亦含着怀春少女的痴心。金凌说不出什么请姑娘家红袖添香的话,阚蕊却不由自主地咬紧了唇。
“解决完厉阳山这一要事,想料理那些卑/鄙小人就如汤沃雪了。”他垂下狭长的眸,运笔蘸墨,落下行行清秀刻薄的字迹。正如他胸前牡丹,一丝不苟的绣工,糅着清冽侠骨香。
“嗯。其实凌不必烦心的,那些扑朔迷离的线索现在都已明晰摆开,处置他们是迟早的事。
“凌有没有想过……做一只闲云野鹤,渔樵耕读,平淡清欢地过一辈子?”
“怎么突然说这个?”他笔尖一顿。
“没什么……”阚蕊突然想到了自己那个穷尽一生寻求安稳的娘亲,心下黯然。
“无论凌以后做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尽心尽力,休戚与共。”
“你这话太肉麻。”他道。
“管你怎么说,我打定主意了。”
金凌并没有羞赧,低头接着写他的字。
墨从笔锋迤逦而下,氤氲纸上,斟了几分少年人碧波显色的成熟。
“写完了。”他拈起成品来审,“往后几封大体上没多少区别。你的墨差不多了,先去歇息吧。”
“好。”
“等一下。”阚蕊刚要离开,被金凌叫住,“你……”
“你说的可真?”金凌面上有极少的一点儿薄红,被阚蕊敏锐地捕捉到了。似乎是用很强的力气才说出来。
“肺腑之言。”
“……我也是。”这回为说话做的努力更大了。
“以心换心,共赴晨曦。”阚蕊盈盈一笑,搁下墨锭去寻凳子。
小去后,阚蕊听见身后的金凌幽幽叹了句:“……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
离开之前,阚蕊碰巧发现了他作的诗。墨迹还未干,可惜只有两句。
“一抔浊泪将心绣,情多无语欲言休。”
阚蕊浅浅莞尔,去他案前拾笔对之——
“盼君再把宜川战,明眸睨破镜中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