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宁下的手并不重。
再加上有吴悻的血提供些微的能量,无邪出乎意料的很快醒了过来。
他崩溃的感受着嘴里的血腥味儿,疯了般伸手去拉吴悻的手。
却又突然想到吴悻极有可能用手腕放的血,手就那么停在了半空中。
吴悻笑着用左手手臂承接住无邪的手,无邪慌忙松开手中的力道,生怕弄疼了吴悻。
吴悻看着无邪的动作不禁感到有些好笑:“哥,我没事儿的。也没放多少血,按理来说,你看北哑这么做也该看习惯了吧?”
看个屁的习惯!无邪下意识想爆粗口,却在看到吴悻含笑的眉眼又吞入口中。
无邪忽然浑身发冷。
他真的了解这个弟弟吗?
意味不明的和吴悻对视一眼,在吴悻疑惑的神色中松开手掌,走到吴悻不久前坐过的地方坐了下来。
闭上眼睛开始思考。
吴悻背对着吴邪,含笑的眉眼在一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疲惫。
他还是高估自己了。
不过才流了那么点儿血而已,竟然到现在都没有缓过来。
无邪脑海中飞速回忆着近些年他和吴悻相处在一起的时光。
每次不超过一个小时的陪伴,只能被动找到的空闲,突然拜师,玉面佛名号的流行,颤抖的双手,苍白的面色……
不知不觉间,他这个弟弟身上的疑点竟然积累了如此之多。
他竟然还可笑的期待着保护他这个弟弟,如今看来,拖后腿的反而是他。
无意间看到的手腕上狰狞的伤痕,这只是一个部位罢了,那,全身上下呢?
他那么可爱,娇娇软软的白团子似的弟弟,怎么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他到底遭受了什么啊?
是我太没用了。无邪张开双眼,眼神中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他必须强大起来!
哪怕不能成为弟弟的后盾,最起码也不能再拖累他!
三年!给他三年时间!他一定可以成长起来的!
吴悻落寞的站在道路中间。
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哥哥醒来时莫名的神色、因为嫌弃而骤然放轻的双手、还有,还有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被嫌弃了呢~
吴悻紧紧攥住左手,整个人不自觉的微微颤抖。
还是,还是没有办法啊。
最终还是让哥哥感觉到恶心了。
那也没办法,恶心也就恶心吧。活下去再说,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吴悻无所谓的松开左手,抬起头看着天空。
嘶~好刺眼的太阳。
吴悻眼前一片模糊,控制不住的胸口发闷。
阿宁缓缓睁开眼睛,感受着吴悻和无邪两兄弟间奇怪的气氛,到底也做不到像个八婆一样去了解发生了什么。
随意的耸耸肩,看向吴悻:“还能行走吗?”
她可没什么义务去关心他们,不死还能动就行。
吴悻早就调整好了心情,点点头算作回应。
又转头看向正在沉思的无邪,犹豫几秒还是没有走过去。稍稍加大声音:“哥,走了。”
无邪从自己的思绪中脱离出来,听到吴悻的话后咬着牙站起身。
一声不吭的走到吴悻身边,看了他一眼,又继续向前走去。
阿宁看无邪都开始走了,自然也赶忙跟上去。
吴悻深吸一口气,大踏步走到阿宁和无邪中间。
他还是要防着的。
又是过了一天,太阳仍旧毒辣辣的挂在半空中,没有半分下雨的迹象。
昨天那点儿血经受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消耗,阿宁和无邪还能接着走都是烧了高香拜了佛了。
话是这样说,他们两个也就真的只剩下“能走”二字了。
体力一点点被消耗,意识也在逐渐模糊。心里清楚不能继续下去的阿宁又把目光投向了无邪。
自从昨天醒过来就对阿宁的行为深恶痛绝的无邪哪怕现在浑身酸痛难忍意识不清晰,也仍旧在提防着阿宁。冷笑着察觉到阿宁投过来的视线,无邪小心的靠近一点儿吴悻,和吴悻站在同一条直线上。
阿宁皱皱眉,无邪靠吴悻那么近,她是真的不好动手。
上一次能因为吴悻突然失误而得手,那这一次呢?
吴悻感受着身边突然靠近的气息。
刚欲因为身边人的动作而弯起的眉眼,又在想到整整一天一夜都没有和他对话的人儿后消退下去。
他其实是有些手足无措的。
不讨人喜欢,令人恶心等等诸如此类的词语深深刻进他的灵魂里,哪怕重活一世仍旧没有得到半分改善。甚至在变本加厉。
他的灵魂好像被分割成两半,一半清醒的意识到他现在的想法出了问题,而且问题很严重。
可另一半还是控制不住的把所有问题怪罪到自己身上,把自己看成一切的罪人。
如果说前世在中度抑郁症时,那个清醒的灵魂还会时不时出来秀一秀存在感,来减轻吴悻的负罪感。
可这一世那个清醒的灵魂出现的时间越来越少,甚至不再出现。
吴悻在刻意放纵自己陷入深渊,他不敢得到救赎,也不能得到救赎。
所以他亲手推开了一切的可能性。他从来没有那么清醒过,他太了解太阳和月亮联手的威力,所以他才拼了命的提前时间,为的就是不给自己留后路。
他确信自己不可能在太阳和月亮联手时仍旧有着现在这样求死的心态。
那种温暖,不刺眼而又强大的光芒会一点一点治愈他。
所以他不能。
他不能让系统任务失败,不能让这个世界的最后一次救赎消散,不能得到一丁点儿的救赎。
也不能,不去死。
他一直在说谎,生来就在深渊的东西怎么可能不期待阳光,不希望得到救赎。可正是因为他清楚自己的需要,他才一直在拒绝。
他不能把那么美好的人拖下泥潭,像他这样的人就该生生被折磨致死,而那些善良的人一定一定会继续高高挂于天空被信徒仰望。
他是来拯救他们与付出丝毫不成正比的结局的,不是来毁掉他们的。
吴悻习惯性的弯起嘴角,在无邪几乎挨着他的一瞬间出手,将无邪打晕抱在自己怀里。
无邪惊愕的瞪大双眼,来不及作出任何动作就昏倒在吴悻怀中。
他到昏迷前都没有想过,打晕他的不是阿宁,而是吴悻。阿宁诧异的看着吴悻的动作,她看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一天一夜而已,一天前喂了那么多血,而他又和他们一样滴米未进,滴水未沾。
他几乎不太有可能再有多余的血液喂给无邪,除非他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