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突然出现,试探性的撞了撞吴悻的脑袋。
张起灵只觉得眼前花了一下。
敏锐的抬眼直直盯向吴悻头顶,却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
团子身上的毛突然炸起:“啊!宿主你快醒醒!再不醒就遭了!”
吴悻迷迷糊糊睁开眼,首先感觉到的便是手腕上温热的触感。
系统发现吴悻醒过来后从心的瞬间消失。
吴悻下意识挣扎着晃动手腕,意识清醒后马上乖乖停止动作。不去看张起灵的表情。
张起灵仔细把脉。还行,就是身体亏空了点儿,伤口裂开、发炎、还感染了……而已。
等等?
张起灵眯起眼睛掀开吴悻的衣袖,又伸手扶正吴悻一直向左边歪斜的脑袋。
感受着手上传来的对抗的力道,张起灵压着怒气:“放松。”
吴悻听出了不对,眨巴眨巴眼睛顺着张起灵的力道抬起脑袋。
“嘶~”
闻讯赶过来的潘子和一直注视着的胖子倒吸一口冷气。脖子上左侧大动脉处横亘着一道刀伤。白花花的肉外翻着,黄色红色交杂的血痂狰狞着浅浅覆盖伤口。勉强起着止血的作用。
更触目惊心的是,伤口周围泛着不正常的红色,而且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
似乎是,感染发炎了?
也是,那么大的雨水浇下来。这样的伤口就这么暴露在大雨下,不感染发炎那都得是老天爷亲生儿子。
不过,就算不看这脖子上的伤,这手臂上和手腕上的伤也挺吓人的。
无邪那孩子嘴里那么重的血腥味,估摸着血也刚喂下不久。
潘子别过眼不再去看,临出发前三爷说了要重点照顾小三爷就行。本以为下了那么多次墓的小少爷不会出什么差错。可偏偏现在看起来,就小少爷伤的最重。
耳边莫名的传来蛊惑人心的声音:别去管他!三爷不是说了只照顾小三爷就可以了吗?
你是谁啊?你是三爷身边最得力的人不是吗?那你必须严格遵守三爷的话对不对?
转过头,转过头,转过头~
你看你的小三爷伤的那么重,你应该去看看你的小三爷,而不是在这儿看一个不需要关心的人。
如果吴悻能听到,他一定会发现这就是祂的声音。
可惜他听不到。潘子眼神突然出现一瞬间的茫然,整个人机械的走到无邪身边蹲下,查看着无邪身上有没有多余的伤口。
下一刻潘子的眼神恢复正常,迷茫的挠挠头:诶?我刚刚要做什么来着?
哦,对了~他要照顾小三爷。
吴悻笑的特别乖巧,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在胖子实在看不下去的目光中,在张起灵骤然握紧的手掌中。
吴悻费力的站起身,微微皱着眉头却笑着说道:“抱歉啊,让你们费心了。下次我会小心的。”
张起灵默不作声的收回手掌,只觉得吴悻脸上的笑容那样刺眼。首次呛声道:“小心什么?小心不被我们发现吗?”
胖子眼珠转了转,嘿嘿一笑试图缓和气氛,赶忙打个岔:“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
他又不傻,看起来人两兄弟长得那么像,虽然不清楚那个潘子为什么只关心天真,但眼前这个应该就是天真的亲弟弟——吴悻了。
听闻吴家被他一手撑起来。原本已经呈现衰落倾向的吴家在他的成长下竟然也重新发展起来。
隐隐有恢复到鼎盛时期的趋势。
不冲别的,单是冲这位小少爷忠心耿耿为了吴家,就值得胖爷尊重。
吴悻看了看自己满是脏污的双手,没好意思伸出手,只是浅浅笑着说道:“叫我吴悻便好。”
“哦哦哦,吴家小少爷?久仰久仰。”胖子脸上的笑意不似作假,这倒是让吴悻松了一口气。
他紧接着接话道:“我也是啊,有听过哥哥讲过您。北派摸金校尉?”
王胖子笑的弯起了眼睛:“啊对对,什么您不您的,叫我胖子就成。”
吴悻点点头。
一旁被冷落的张起灵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吴悻后,转身走到无邪身边。
抱起无邪后将他稳稳放置在山岩旁,又和潘子商量着过去一个人把车开过来。王胖子看着张起灵的动作干笑一声,心底不由怒骂。
这小哥也真是不会办事。没看见那孩子的手腕都被握出血来了吗?还一声不吭的去抱人家哥哥去了,真就没长嘴呗?
想了想无邪起的“闷油瓶”,突然就觉得这称呼起的是意外的合适。
眼睛滴溜溜的转了好些圈:“你先坐着,别站着了。
我看你伤的挺重的,过会儿车开过来就好了。
天真和你提过我,胖爷我也就不见外了。实不相瞒,胖爷我看你第一眼就觉得有缘。
总感觉吴悻这个名字听着太不好了点儿,叫你幸运怎么样?”吴悻原本平静的情绪被胖子的一席话瞬间打破。
眼泪控制不住的在眼眶里打转,吴悻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住眼泪。
他就像一个委屈很久很久的孩子,突然之间得到了一块儿期盼了整整四十五年的糖。
没有人是切切实实在乎过他的。
名字也好,受伤也罢。
他总是被忽略的那个。
即使这颗糖是借了他哥的光才得到的,但也足以令他有了坚持下去的动力。
看着胖子期待的眼神,吴悻点点头,不再说话。胖子嘿嘿笑两声,上前打量着吴悻手臂上的伤口。
他胖爷江湖上走南闯北多少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嘿!这样的人他还真没见过!
不过看这人这么重的伤还站在这儿一脸笑意。估摸着心理上应该有点儿问题。
这按理说吴家不是挺好的吗?这怎么养出来的孩子一个天真的可爱,一个不要命的疯子?
“幸运呐~不是胖爷说你,这么重的伤怎么不包扎一下啊?好歹撕几条布条勒住伤口啊?
再这么流血下去,对身体的伤害可挺重啊!”吴悻摇头只是笑笑,开口一个重磅炸弹:“没事儿。我身体打小就有问题,伤口会自动愈合的,并且比平常人快多了。”
胖子瞪大双眼:“啊。啊?这么厉害的吗?”
吴悻点头不语。
胖子叹了口气,走过去想要搀扶吴悻坐下去。吴悻见状赶忙用衣袖遮住手臂,虚虚的借助胖子的力道坐了下来。
“我看你面色着实不太好。胖爷我啊,对医学这方面也不精通。
小哥说你没事儿,那应该就还好。
但是呐幸运,咱下次多顾着点儿自己。伤口愈合速度快咱也不是那传说中的无痛症不是?”吴悻已经不敢再说话,他怕一开口眼泪就落下来。
只是再次点点头。
胖子看着吴悻虚弱的样子,也不知道到底听进去没有。
唉,算了,来日方长。
大不了胖爷多看这点儿幸运。
嗐,一共两个孩子,真都不让胖爷省心。
好歹吴叁省也给了佣金的,过去看看天真吧。
胖子嘟嘟囔囔的向着无邪的方向走去。
说来也怪,胖子在这儿的时候吴悻的眼泪迫切想要夺眶而出。这胖子前脚刚转过身,后脚吴悻的眼泪就在飞速消失着。
吴悻调整情绪。
委屈个什么劲儿?
本来就是该死的,这还多活了二十年呢。他分配到的系统还挺不错的了。
想当初看穿越文的时候,那些个系统的宿主那个不是今儿个断腿断手,明儿个手脚筋俱断,后儿个又架火堆里烤的。
他的现在手脚俱全,能自主活动还有自己的思想都挺难得的了,有什么好委屈的?
矫情!
着实矫情!
什么用处都没有的话,吴家养你干什么?让你免费吃白食吗?
吴悻暗骂自己。
接下来就好了,下了雨循着雨水流动的方向就可以找到西王母宫的入口。
自己也不用再放血,那身上的伤口就会好的很快了。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无邪这一昏迷就是整整三天。三天之中阿宁醒过来几次。
第一次醒过来的时候潘子正好刚把车开了过来。
潘子抿着唇从后备箱中拿出医药箱。
来的时候没有预想到这种情况,大部分的药物都被三爷带走了,所剩的药物仅仅只够一人使用。
阿宁肯定是不用管的了,但是小少爷……
胖子自然也看出了潘子犹疑的神色,本来想着这是人家家事他不方便出声。
可看着吴悻丝毫没有出声意愿的表情,又想起了脖子上和手臂上的狰狞的伤口。
刚要出声吴悻就开口了:“潘子,这是怎么了?”
潘子大咧咧的性格也没在意吴悻很明显的心理状态不对劲:“啊,三爷没想到小少爷也会受这么重的伤。这药……”
潘子话没说完,吴悻一脸诧异的说道:“潘子,不是我说。我三叔没告诉过你吗?我打小体质就特殊,药和抗生素对我都没用的。我这伤口自己慢慢就会好的,不碍事儿。
这些药给哥吃就好了。”
潘子不知怎的,也说不好是什么想法,反正是立即松了一口气。
阿宁看了这么一场闹剧后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意识消散前想着,吴悻还真是疼他哥。
迷迷糊糊的就什么都不想了。
胖子也是诧异,还有这回事儿?
嘿,真是稀奇!
跟盯个稀罕物件儿似的盯着吴悻,被吴悻察觉到后不好意思的笑着点点头。张起灵注视着事情发生的全过程,听到吴悻的话后身边的怒气无形升起。
说谎!小崽子在说谎!
他的血脉气息分明反馈着对于抗生素的需求和明晃晃的心虚!
小崽子太令人担心了!
张起灵眯起眼睛,走到吴悻身边拉着吴悻的衣袖就往前走。
熟悉的人,熟悉的方式。
吴悻暗自叹口气,小哥怎么就这么闲呢?那明摆着哥都在那儿昏迷着,小哥竟然还有心情找他谈话。
也没有出去多远,张起灵停下脚步。
转过身面向吴悻。憋了好半天才蹦出几个字:“你,伤好不全。吃药。”
吴悻抬起手无奈的揉揉眉间。
活了不知道多久的人怎么就跟个小孩子似的?发现他在说谎就给他拽来了。
吴悻嘴角噙着笑,半是开玩笑的说道:“我吃药做什么?难不成是要我吃完了那些药之后,用我的血去治疗我哥?”
张起灵一噎,他没细想。
吴悻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笑着摇摇头:“小哥你别管我了。
你应该能察觉到我的体质,担心个什么劲儿啊?去看我哥去!
我这么大个人还能照顾不好自己?”张起灵一脸“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的表情。
吴悻讪讪一笑:“总之,不会死的啦!哥他没下过几次墓,先照顾哥才对。”
张起灵是把他当做同类来看的。
或许家族责任吴悻并没有背负,可能找到和他类似的血脉本就少之又少。
能和他性格相同的就更少。
吴悻又明摆着年轻,也就当成了族里的小崽子看护着。
可毕竟吴悻在认识张起灵前就已经完成训练了。那一身功夫在打磨个十年都能和他和瞎并肩了。
张起灵下意识的把吴悻当成了已经完全成长的猛兽。与吴悻相比分外娇弱的无邪自然张起灵会更上心些。
他点点头,一副我了解了的表情。他的血脉能让他活那么长时间,身体素质也远超常人。
那和他血脉相似的吴悻应该也差不多吧?
张起灵一脸认真的想了想自己每次受伤之后的行动。
好像和小崽子差不多。
吴悻不解的看着张起灵脸上一闪而过的心虚,没怎么细想冲着张起灵点头示意后就走到了车的旁边,靠着山岩坐下。
车里无邪还没有醒过来,他还是离远一点儿为好。三天的时光如眨眼般流逝,吴悻迷迷糊糊靠着山岩睁开眼,就听到车里突兀的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
吴悻左手紧了紧,还是没有靠近。
没事儿的,胖子和潘子都在车里的,按理来讲出不了什么问题。
无邪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听觉、触觉,他的力气差不多正在恢复中。
刚刚有些清醒的意识在睁开眼睛的瞬间,被映入眼帘的粗犷的大脸给吓清醒了。
诶,你别说。
这脸还有点儿熟悉。
无邪不太清醒的傻傻的笑着。
紧接着又是一个熟悉的人头探了过来。竟然是潘子!彻底缓过神来的无邪惊异着回忆这几天的经历。
总不可能,他做了一场梦吧?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潘子和胖子将吴叁省的计划清清楚楚的讲给无邪听。
并且得出了奇门遁甲的结论。
无邪被西王母的智慧狠狠震惊,随后又在潘子所说的“魔鬼城是一个环”中得到灵感,和胖子一起想到了顺着雨水流动的痕迹找到西王母宫的入口的方法。
好一番休整后,吴悻被叫上车。
胖子在一旁绘声绘色的给吴悻讲述着刚刚的过程,潘子开着车循着河道的方向向前行进。吴悻笑着注视着激动的胖子。
刚刚已经确定无邪要跟着进去,也就不再拖延时间。
趁着开车的功夫就让阿宁和无邪待在车内休息、调整身体。
阿宁对吴悻轻声道了谢,看也不看无邪一眼,转身回到座位看着窗外。
无邪冷哼一声,干什么突然这么冷淡?还真就不是用他要挟他弟的时候了呗?
他还没找这女人算账呢,她反倒好,先他一步对着他甩脸子。
说到要挟,无邪不着痕迹的瞥了吴悻脖子一眼。
那上面的狰狞的伤口令无邪看着都感觉自己的脖子疼。
可到底昏迷前无邪还在为吴悻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一味的给他喂血不问他的意愿而生气,张张嘴没再说话。
车子走到半路,潘子突然又想起来要和黑眼镜他们会合。
一行人又赶忙掉头,顺着记号回到了外面。
外面的人见他们迟迟不归都已经绝望了,看到他们平安出来,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黑眼镜和解语花皱着眉极其担忧的想要看看吴悻的身体状况。
吴悻哪敢让他们得逞?
脚底抹油愣是从会合到再度分开一点儿都没被他们看见人影儿。
解语花气的直咬牙,拽着黑瞎子就欲开车去追。
还是被黑瞎子拦了下来才冷静下来,
他们还有任务没做呢。
就这样,吴悻又平安无事的跟着潘子他们踏上了寻找西王母宫的路途。
当然,这是他自认为的。
任谁看见一个脸色苍白,浑身上下满是伤口的人都不会认为这人是能和“平安无事”挂上钩的。
不过,这和前几天比起来已经好了太多了。
大抵是祂不再从伤口上折磨吴悻,吴悻的伤口不仅恢复的非常快,就连体内的疼痛都恢复到了他能够承受的范围内。
因此吴悻现在除了血液还是有些没有补足而导致的面色苍白之外,倒还真的像个正常人似的活动。
如果忽略他不肯吃饭的话。
车内胖子苦口婆心的劝道:“我说幸运呐~咱就吃个饭能碍着什么事儿啊?又不缺你这口吃的,你看看你都多瘦了?
要不是有肌肉撑着,都够的上皮包骨了!”
张起灵也手里拿着一包压缩饼干,执着的想要把它塞入吴悻手里。
无邪早就把那份别扭抛诸脑后了:“弟,你吃点儿呗。胖子说的多对啊!”向来听从他们意见的吴悻少有的坚持,仍旧摇头道:“不了,我真的没办法吃。
我长时间下墓习惯了,胃里不塞东西也习惯了。冷不丁吃东西没准过会儿胃反而会疼。”
同时把手缩回到后背后面,躲开张起灵蠢蠢欲动的手。
他能少吃一点儿是一点儿。
他没记错的话,后来食物是有些不够的。如果当时他们没有凑巧发现吴叁省的营地,估计还就真得饿上一段时间。
他不吃东西习惯了,反正饿死这种事儿也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
坐在最后座的阿宁看着眼前这荒唐的情景不由冷冷一笑。心中暗想,这帮人可真够有意思的。
该吃的东西不吃,药啊什么的东西人家糊弄一句说不吃就不给人家吃了;
这压缩饼干什么的人家说不想吃,一再强调吃不了偏偏就硬要人家吃。
对,就她一个人眼睛尖,只有她发现了吴悻的伤口不止发炎了,甚至他整个人都在发烧。
不都选择性忽视吗?有本事忽视到底啊?要忽视不忽视的,驰名双标吗?
这吴悻也是,凭他的本事在哪里做事儿不会被供起来,怎么就非要呆在吴家找罪受,受虐狂吗?
没看那潘子两只眼睛一颗心牢牢扑在他的小三爷身上吗?
想归想,阿宁自然也知道别去讨那个嫌。终归这条命是人家救的。
别有深意的从背后看了吴悻一眼,只能希望他自己能醒悟吧。
无邪和胖子正不厌其烦的劝吴悻吃饭呢,坐在驾驶座开车的潘子突然大骂一声,一脚刹车。
几人全部都撞到了前面的坐垫上,胖子更是一头栽进了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中间的空档。
被梗着脖子的胖子异常难受,刚要破口大骂,却在看清眼前景象后,连带着撞到前座的几人瞬间愣住了。
在道路的另一边,竟然是一块断崖!车头已经冲了出去,两只轮胎已经腾空了。
六人心惊胆战的下了车,走到悬崖边上,发现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盆地,烟雾缭绕,一片凹陷在戈壁中的巨大绿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