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
贺鸣给许知风擦干净身体,他的爱人紧闭着双眼,陷入了一场无法醒来的梦魇。
那是一场可怕的噩梦,让他的爱人连沉睡也不得安稳眉头微皱。他要心疼死了。贺鸣伸手,轻柔地抚平她的眉心,轻轻吻在她的手背上:“知知啊,算我求求你了。快醒过来吧!”
70%的苏醒可能性,听起来概率很高。可他没有办法承担那30%的可能,脑死亡或是真正死亡。无论哪一个都是在硬生生地剜他的心头肉。
“咔嗒——”,开门声响起,周郗辰一脸疲惫,倚在门口:“出来聊聊?”
贺鸣起身,为许知风掖好被角。他摇铃叫来护士长照顾她。
在贺鸣抽身离开的那一刻,许知风的食指指尖轻轻动了一下。但那一颤太短暂了,谁都没有发现。
医院长廊处的尽头是一个类似于小阳台的露天场地。周郗辰摸出一根烟递给贺鸣,贺鸣接过去却没抽。
“怎么,戒了?”周郗辰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他刚从伦敦回来就听说许知风出事了,还好他提前跟人打过招呼,把家里边那位瞒得死死的,一点风声没漏出来。
贺鸣淡声道:“戒了。”她不喜欢烟味,要是醒了知道我抽烟了,肯定会不高兴的。
贺鸣现在是有些颓废的,他已经好几天没睡过一个好觉了。更多的是在许知风的病床前眯一会儿。
贺鸣忽而问道:“许知榆快生了吧?”
“是啊。”周都辰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却又宠溺的笑:“每天咋咋呼呼的,一点儿也不像是快要当妈的人。”他想到了什么,说:“我给英国的一个权威机构谈妥了,他们那儿的一个主治医师,对人大脑这方面很有研究。下午就到,行不行的,总得试试。”
“谢了。”贺鸣说。
“对了,刚才郑队长给贺家老宅打电话来着,不过你没在,管家直接告诉我了。”周郗辰把那半截多的烟掐了。他烟瘾重,不大能戒了,顾忌着即将到来的小生命,他在家里碰都不敢碰:“上头的指令下来了,对当年的事情重新调查。许慧的尸骨,我到了。”
“好,我知道了。”送走周郗辰后,贺鸣又重新回到病房里。护士长刚刚给许知风输上营养液。
贺鸣重新坐到床前,抚上了许知风的小腹。他说:“知知,许知榆要生了,她想让你去陪陪她。”
”你感受到了吗?我们的孩子还在。他是个脆弱的小生命,但他也很坚强,也很乖,一直在等着妈妈醒来。”妻子的噩耗冲淡了他即为人父的喜悦,他甚至做好了失去他的准备,可他活下来了。他就那么安静地待在母亲的子宫里。可那个无辜的孩子,终是没有机会来到这个世界了。
那张孕检单被他放进了衬衣口袋里贴身带着。
“我本来已经订好机票了,洛杉矶的气候很好,你可以在那里养胎。合适的话,我们也可以去好莱坞影城里看看。再或者,去私人小岛上度个假,或者你不想出国。我们去铭瑾怎样?那里景色很好,从顶层的落地窗向下看去,你能看到浅滩和不远处的大海。……知知啊,”贺鸣长叹一声,他想到医生前些天对他说的话。
“贺先生,您太太的血检报告出来了。她的血液中有几项超过了正常人的阀值,还有一些没有被完全吸收的成瘾性药物,经我院与警方证物处交接检测,很可能是正在试验阶段的新型的毒品。还有,关于您太太怀孕的事,我们这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抱歉,贺先生还是建议流掉孩子……”
贺鸣的耳中一片嗡鸣,他听到自己抱着最后一丝侥幸的心理问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抱歉,贺先生。”一句话,便轻而易举地将他打入无底的深渊。贺鸣当时在想,孩子没了还可以有,可她呢……,她那么期盼那个孩子的到来,如果她醒来……贺鸣不敢想象她会多么伤心。
回忆结束后,贺鸣重新捧起许知风的手,放在自己的侧脸处。他喃喃道:“没关系的知知、没关系,只要你好好的,只要你……好好的。”他的眼圈泛了红,眼前也被一片木雾遮住了,以至于他没看见,病床上的许知风眼角淌过一滴泪,但很快没入了发丝。
铭瑾。“叮——”指纹锁正确的声音响起,周都辰推开门,客厅里空无一人。他轻手轻脚进了家门。
不出意外,许知榆又在外面泳池旁 的躺椅上睡着了。太阳照在身上暖暖的,许知榆穿着宽松的墨色绸缎睡裙,孕肚上搭着一条薄薄的毛毯,眼睫轻颤,一只手放在身侧,另一只则抚着她的孕肚。
周郗辰望着她的睡颜,满身的疲惫一扫而光。他静静地靠在玻璃门前看了一会许知榆的睡颜,安心与宁和笼罩了他。
周郗辰走过去,在爱人的额间印上了一个吻。这点细微的动作还是让许知榆迷迷糊糊地醒了。
“你回来了?”许知榆要坐起来,周郗辰立刻伸手扶住她的腰.给她揉腰:“还难受吗?宝宝今天没闹你吧?”
“没有。”许知榆舒服地眯了眯眼睛,问道:“伦敦的事情怎么样了?”
“都处理完了。”周郗辰说完,却见许知榆,忽然愣住了,他问:“小榆怎么了?”
许知榆没回答。
她愣愣地盯着一处,毫无预兆地落了泪。周郗辰一惊忙为她拭去眼泪:“怎么了,我又惹你不高兴了?怎么哭了?”
…哭了?许知榆察觉到了脸上或留的泪痕。她想说“我没事。”
但她只是徒劳地张了张口,随后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哀伤与难过袭卷了她的心脏,她哭得越来越凶,一只手紧紧抓着周都辰的袖口,另一只手抱住了他。
许知榆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想哭。
而周郗辰也只是慌乱地擦着她的泪轻轻地给她顺着气:“不哭了.不哭了。”许知榆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她问周郗辰:“我姐呢?”
周郗辰拍着她的脊背,闻言,回道:“她病了.小榆。跟贺鸣去了洛杉矶,过些时候就回来了.”
“别骗我。”许知榆说了这么一句话、又重新睡着了。周都辰这次却没有回答她,只说:“好好休息一下吧!”
他抱着许知榆去了楼上,将她放到床上,又给她盖上被子。
“午安,小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