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楼杂物间的铁皮柜在日光里蒸腾着铁锈味，杨博文听见自己紊乱的呼吸在空旷中回响。少女发间若有似无的茉莉香突然逼近，他睫毛猛地一颤，在视网膜上抖落几颗将坠未坠的星子。
"我很担心你。"
这句轻软的呢喃像枚滚烫的硬币，在他早已锈蚀的心锁上烙出青烟。直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跌碎在水泥地上，他才惊觉那竟是自己的眼泪。积攒了十六年的雨季突然决堤，少年近乎凶狠地把女孩按进怀里。
林鲸落的耳廓撞上他第三颗纽扣，金属校徽的棱角刺得生疼。她想说些什么，可那些在作文里信手拈来的排比句全都碎成了棱角分明的残片。
林鲸落"没事了小杨，我在呢。"
话一出口她就懊恼地咬住舌尖，这单薄的安慰甚至压不住对方颤抖的共振。少年潮湿的哽咽顺着锁骨往心口爬，肩头校服渐渐晕开深色的岛屿。她忽然想起上次被暴雨打湿的雏鸟，当时杨博文也是这样用校服裹住瑟瑟发抖的小生命，指尖的温度透过绒毛传到她掌心。
此刻他的泪水正洇过布料灼烧皮肤，林鲸落僵在半空的手终于轻轻落下，像接住一片下坠的雪那样抚上他后背。虽然并不知道事情的经过，但能让小杨哭成这样肯定是很伤心的事吧，林鲸落有时候也很讨厌自己的词不达意在关键时刻派不任何用场。
——
但今天中午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镜墙切割出无数个摇晃的杨博文。
湿发甩出的汗珠在半空划出银线，他故意把音响调到最大声，让鼓点震得胸腔发麻。脚尖碾过地胶的瞬间，那些淤积在胃里的铁锈味突然开始沸腾——这是独属于他的净化仪式，当肢体延展成破晓时分的白桦，缠满绷带的灵魂便从指缝间漏下光来。
镜中杨博文正完成最后一个动作时，他看见了门口晃动的影子。
女人手里的值班记录本"啪嗒"掉落，这个总是挺直如标枪的副主任，此刻正扶着把杆慢慢蹲下。她的瞳孔里倒映着儿子舒展的肢体，那些被她称作"败家"的动作，此刻竟然出现在了自己儿子身上。
杨博文"妈..."
他保持着最后一个姿势轻声唤道，看着母亲眼底升起的怒意。这个认知让他脊椎窜过一阵颤栗，比完成32个挥鞭转时更令人眩晕。
女人撑着把杆起身的动作让他想起来小时候开肩的疼痛，她染着淡褐碘伏的指尖划过音响开关，舞蹈教室顿时陷入死寂。
"杨博文！"
电源线被生生扯断的爆裂声与他脊椎砸在地胶上的闷响同时炸开，母亲的高跟鞋正碾过满地音符残骸："我说过多少次？再跳这个舞你就不是我儿子！"
杨博文静静地站在原地，周围的一切好像都模糊了，此刻他听见的只有自己错拍的脉搏。
而后便是林鲸落所见的场景。
杨博文“…我没事了……谢谢你能找到我。”
有的人总是把苦往自己肚子里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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