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燠热难耐的午后,日光毫无遮拦地倾洒而下,烤得柏油马路像是快要融化,泛起微微的黑色油光。街边的树木蔫头耷脑,叶子被晒得蜷缩起来,毫无生气地低垂着。蝉在枝头不知疲倦地嘶鸣,叫声在燥热的空气中回荡,更添了几分烦闷。
杰克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蓝色T恤,松垮的牛仔裤上挂着一串钥匙,随着他的步伐叮当作响。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汗珠,匆匆走进街边的便利店。一进店,他深吸一口凉爽的空气,肩膀瞬间放松下来,先是用手背蹭了蹭额头的汗水,又用手指随意地梳理了下被汗水浸湿的头发,才快步走向冰柜,一把抓起一杯冰镇可乐。他迫不及待地拧开瓶盖,“嘶”的一声,气泡升腾,他仰起脖子猛灌一口,喉结上下滚动,脸上露出惬意的神情。付完钱后,他一边慢悠悠地晃着可乐杯,一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走出便利店。
谁能想到,这再平常不过的举动,竟是一场惊人连锁反应的开端。杰克刚踏出店门,手里的可乐还没捂热乎,冷不丁和一个行色匆匆的年轻人撞了个满怀。杰克脸上瞬间露出诧异的神情,眼睛瞪大,嘴巴微张 。年轻人身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浆洗得雪白的衬衫领口系着一条深蓝色领带,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眼神中满是焦急。这一撞,杰克手里的可乐剧烈摇晃,一些深色的液体溅到了年轻人锃亮的皮鞋上。
“哎呀,对不住!对不住!我这太不小心了。”杰克慌乱地伸出手,徒劳地想擦拭掉那污渍,先是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污渍处,又赶紧从兜里掏出纸巾,手忙脚乱地擦拭 。
年轻人眉头瞬间拧成了个疙瘩,眼睛里闪过一丝明显的不悦,脸上写满惊愕,他快速低头瞥了眼被弄脏的鞋子,又匆匆抬手看了看手表,没好气地说:“你这人怎么走路的!我赶着去面试呢,这下全被你耽误了!”
“真的太抱歉,要不我赔您干洗的钱?”杰克满脸愧疚,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
“算了算了,来不及了!”年轻人撇下一句,便脚步急促地赶路了。
年轻人一边走,一边时不时抬起脚,嫌弃地抖一抖,仿佛这样就能抖掉鞋底那令人烦躁的黏腻感。走进面试公司的会议室,他习惯性地扯了扯领带,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可那黏在鞋底的可乐像是恶魔的低语,不断干扰着他的思绪。回答问题时,他的手指不自觉地在膝盖上敲打着,时而握紧拳头,时而又松开,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眼神中满是紧张与不安,最终,他表现得一塌糊涂,错失了这份心仪的工作。
失魂落魄的年轻人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街头,不知不觉走进了一家昏暗的酒吧。他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吧台前,一屁股坐下,胳膊肘撑在吧台上,有气无力地冲酒保扬了扬手,闷声说道:“来杯威士忌,加冰。”
酒保一边调着酒,一边关心地问:“看你状态不太好,咋啦?”
“唉,面试搞砸了,工作没了。”年轻人苦笑着,笑容里满是苦涩与无奈。
酒一端上来,他便一把攥住酒杯,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呛得他咳嗽几声,身体也跟着微微颤抖 ,脸上浮现出痛苦又颓然的神情。几小时后,酩酊大醉的他脚步踉跄地走出酒吧。此时,夜幕早已降临,城市被霓虹灯装点得纸醉金迷,街道上车水马龙。
他晃晃悠悠地走在人行道上,身体左摇右摆,活像个失控的木偶。突然,他一头撞上了一位提着公文包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身材微微发福,肚子有些隆起,身着一件深灰色的商务套装,头发稀疏,额头上刻着几道深深的皱纹。这一撞,公文包“啪”的一声掉落在地,文件像雪花般散落。
中年男子先是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嘴巴大张,双手下意识地向前一伸,像是想要抓住什么,紧接着脸上满是焦急与愤怒,吼道:“你没长眼睛吗?知不知道这文件有多重要!”
年轻人被这一吼,酒意清醒了几分,连忙弯腰去捡文件,嘴里嘟囔着:“对……对不起,我喝多了。”
“喝多了就可以乱撞人?”中年男子一边快速地捡起文件,一边愤怒地指责,“明天我有个重要的项目汇报,这下全完了!”
“我……我真不是故意的。”年轻人还想解释,可中年男子已经转身匆匆离开,背影里都是愤怒与焦急。中年男子是一家公司的主管,正全力争取一个重要项目,文件里装着项目的核心资料。
第二天,在与客户的重要会议上,中年男子坐在会议桌前,手指不停地翻弄着文件,眼神中满是焦虑,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时不时舔一舔干涩的嘴唇 。汇报时,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讲到关键处,还会不自觉地卡顿,原本条理清晰的项目方案被他讲得漏洞百出,项目谈判以失败告终。公司遭受巨大损失,无奈之下,只能启动裁员计划。
被裁的员工里有一位软件工程师,他身形消瘦,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头发有些凌乱,平日里总是穿着一件格子衬衫和一条黑色长裤。听到被裁员的消息,他愣了好几秒,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为什么是我?我一直都很努力工作。”他找到领导,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领导无奈地叹了口气:“公司现在困难,只能精简人员,你的工作能力是不错,但……实在没办法。”
他缓缓摘下眼镜,用手揉了揉疲惫的眼睛,接着把眼镜在衣角上轻轻擦拭了几下,才重新戴上,默默地收拾起办公桌上的物品,动作迟缓而沉重。他把文件一本本整齐地叠好,放进纸箱,又拿起桌上的照片,端详了片刻,才轻轻放下 ,眼神中满是失落与无奈。他原本负责开发一款热门APP的关键功能。他的离开使开发进度停滞不前,APP无法按时更新。用户们等得不耐烦,纷纷卸载。这款曾经在应用商店风光无限的APP迅速失宠,公司股价如自由落体般暴跌。
而这家APP公司的大股东是一位赫赫有名的投资家。得知股价暴跌后,他猛地从真皮座椅上站起身,双手用力撑在办公桌上,双眼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上的股价走势,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脸上写满了愤怒与不甘 。他立刻拨通助理的电话,怒吼道:“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跌成这样!”
助理在电话那头战战兢兢地解释着,他听了几句,不耐烦地打断:“行了行了,把对那家新能源初创企业的投资撤回来!先保住我们自己。”说话的同时,他另一只手用力地拍了下桌子,桌上的文件都跟着抖了抖 。
彼时,这家初创企业正站在量产的门槛上,资金链的突然断裂让所有努力付诸东流,只能宣告破产。众多员工一夜之间失业,其中有个年轻的科学家,身材高挑,面容清俊,眼神中曾经满是对科研的热忱与憧憬。听到公司破产的消息,他呆立在原地,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脸上一片空白。
“这怎么可能?我们都快成功了……”他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绝望。
同事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太难过了,这不是你的错。”
“可我的梦想……”他抬起头,眼中满是迷茫与失落。这次沉重的打击让他心灰意冷,最终放弃科研,转身投入了平凡的职场。
数年之后,全球能源危机爆发,世界急切地渴望新能源技术来打破困局。人们四处寻觅能带来曙光的科研人才,却发现,那个或许能改变命运走向的年轻科学家,早已在生活的重压下放弃了梦想。回溯过往,一切的起始,不过是那个燥热午后,杰克洒出的那一杯可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