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深冬,骤然暴露在空气里的大片的肌肤起开了一片的鸡皮疙瘩,李承泽瞪大了眼眶。
他终是有些慌乱了,从小养尊处优的皇子哪里打得过从小习武,被百种毒药滋养长大的武夫?
他抬手按住范闲的手臂,目光有些颤栗了,他咽了咽唾味,抖着声音道:“…范闲……”
范闲哼笑一声,凑近贴在他的耳畔:“殿下。别哭啊?”他眼中温度越来越低“除夕前嘛,你说的。”他冰冷的吐出判词:“今晚别歇息吧,我教教你做人的道理?”
他宛如从地狱里爬出的魔鬼“让你体验一下…生命的珍贵?”
范闲拂开了李承泽的手。
李承泽双目赤红,却被范闲死死压制在身下,他忍无可忍的低吼出声,“范安之,装了几年的乖狗,今天终于装不下去了?!”
范闲歪了歪头,扯出一抹讥讽的笑容,一字一顿道:“晚了。”他轻轻摸了摸李承泽的脸,李承泽狠狠打了个激灵
他眼中沁出屈辱的泪水,浑身瘫软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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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李承泽悠悠转醒的时候,已经是日中午天了。他看了眼窗台,那个人早已不见踪影。
李承泽翻了个白眼,刚一下榻就怔住了。他瞧了瞧自己的脚腕,半晌后冷笑一声。
只见他洁白的脚踝处赫然扣着一个铁 链,尽头连着床头的犄角,而那铁链不知己扣上了多久,早便被他捂的温热,这也是他没有第一时间查觉的原因。
很快使有个婢子进来,一言不发的将软被换去,铺上一层新的被套。李承泽皱着眉,眼睁睁看着这牌子将一盆热水端至他眼下,替他洗濯双脚。他坐在床榻上,眼珠一转,问:“范闲的人?生面孔。”
那婢子点点头,不发一言。李承泽见这牌子副模样,试探着问:“要不…你帮我把链子解了?”那牌子抬头奇怪的瞧他一眼,继续低头洗李承泽的脚。
别无他法,心中隐隐起了怒气,又问:“范闲准备关我多久?”好了,这回人家直接头也不抬了,装聋装的一流。他嗤笑一声,挣出一只脚,将那牌子的下巴抵起来面对着他。
水珠从他的脚背顺着血管的凸起滑下,滴进那婢子的衣襟。这回李承泽看清她的脸了,柳眉黛目, 樱唇 翘鼻,面若芙石,云鬓柔软,只是那双眼睛已经没了焦点,再美若天仙也是一个木偶人。
“他喜欢的款式就没变过。”李承泽冷冷想 道。那牌子也不挣,任由李承泽用足挑着她下巴。
李承泽皱眉,捏住她的脸,迫使她张开了嘴。“呃…”他眉心狠狠一跳,只见这牌子的口中舌头早已被拨去,血腥至极。
“范闲也真是……恶心。”李承泽惊的缩回了脚,撇头看窗外。那婢子又垂下头,耐心细致的替他换脚,良久,他才平住心中的作呕 ,低头去看那婢子。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又将从小养尊处优的皇子吓住了。
这牌子散落几丝鬓发的后脖 颈处,被鲜红的 铬铁 印上了她的名字。
思思。
这不是从小带大范闲的侍女么。
李承泽叹一口气,没再动作。他本就怀疑他熙熙攘攘的正义,装裱在外的光明,伸长所谓的只有一面之缘,甚至你从未谋面之人的正义,去得罪权势滔天的贵人们。
他就说嘛,这么聪睿的一个人儿,怎么可能当傻子。还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手段也是 这么残 忍,李承泽慢慢勾出一个笑容,随后越笑越大声,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心脏五肺都几乎崩裂。
范闲,你可真该死啊。幸好,你和我一样。京都,怎么可能养朵淤泥中的白莲花。你不见那花的根部,早己血泥浸染。
监察院。
“范闲?你怎么回来了?”陈萍萍皱眉看着眼前的少年,皱眉疑感道。“院长……”范闲一步一步靠近,眸中染着凶杀之气。
“此时回京,你不要命了?这可是欺君!”陈萍萍略微显出温怒的模样。范闲走至进前,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们有事瞒我。”陈萍萍重下眼,叹息一声,却并未答话。范闲双拳捏紧,硬邦邦的开口。“你们要谋反?我便不带他参加了。”
陈萍萍蓦的抬眼。
范闲直盯着陈萍萍双眼,丝毫不让道:“你知不知道这是拿他的命赌!”陈萍萍似乎动了怒“范闲,这件事容不得你胡闹!”范闲喝道:“我没胡闹!我就要护着他!怎么着!”
陈萍萍紧紧握着把手,气得声音都在发抖。“现在不是你滥用私情的时候,范闲!!!”范闲浑身一抖,声音低了些,“我没有滥用私情。”
“那你是什么?爱他爱得无法自拔,甘愿为之付出性命了?你可不是那种人!”范闲沉默一会,小声开口:“他的命,只能我取。”陈萍萍大惊,“你疯了!!”
范闲死死盯着陈萍萍,大声道:“对,你就当我疯了吧。我疯了。”陈萍萍最终败下阵来,叹息一声:“我劝你还是尽早走。”范闲立刻驳回:“我不走。”陈萍萍讶异抬眼。“我要杀庆帝。”
他不顾陈萍萍震惊的目光,忽然跪了下来:“我不愿离开,也不会离开,”陈萍萍低头去看他,将然发现范闲清亮的眸中竟蓄满了泪水:“我怕我一走,他们也都走了,没有人会救他。承泽身后使真的空无一人。连死,也发人记着。”
陈萍萍哑然,良久,闭上了眼:“能让你为他掉了泪,二殿下非同凡响 啊。你还真是在乎他。”范闲拭干了泪,“计划。”陈萍萍抿了抿唇,“你过来吧。”
数天后。深夜。
“哟,回来了。”李承泽见范闲,一脸倦色的归来,皮笑肉不笑打了个招呼。范闲脱了外衣。一言不发的去书案上默书。“怎么?今儿个没兴趣?”
李承泽窝在榻上,阴阳怪气道“还是说腻了,要另寻新欢了?”见范闲不理会他,又一偏头,大声叹息:“也是——咱范大人,装的一副正人君子,没想到是个有特殊癖好的登徒子——做了神法,人在泉州就令皇上信了本王一身重疾,活腻歪了啊。”
范闲唰的一下站起来朝李承泽走了过去。李承泽腾的收了声,不自觉往里面缩了缩,手指蜷紧。
范闲将这些都看在眼中。
他将一沓纸甩在李承泽的面前:“红楼新章。”李承泽气的眼睫都在颤抖,冷笑道:“ 赏钱?”他兀的轻笑出声,“行啊。”范闲被密密麻麻的伤痕刺伤了眼,一把捏住李承泽下巴“你堂堂皇子就没有一点自尊么?”
李承泽被他捏的生疼,他怔了一下,随后疯狂大笑起来:“自尊?哈哈哈哈……”他收住笑,冷冷的看着范闲:“你也知道我是皇子啊。有哪一个皇子,像我这样窝囊!”
他反手扯住范闲的衣领,道:“几天来,一直这样的是你吧,结果今天你叫我有点自尊,范闲,你打心底就瞧不起我!我算什么?用完就丢掉的物件吗?你们到底想让我怎样?你们都在逼迫我!!!”
范闲咬牙“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李承泽又哭又笑的:“早死好啊范闲……我早该死了。阴曹地府见时你苍老丑陋,而我依旧是这样年轻。多好啊...所以安之,我祝你长命百岁,万寿无疆啊……”
范闲猛的放开李承泽“你疯了!”李承泽衣衫凌乱的蜷缩着身子:“我早疯了范闲,你们都是杀我的人,你们都在逼我...…”
范闲浑身发抖。
他突然发现李承泽的身子是那样的瘦小,一圈一圈的衣服像无处不在的皇权一样,将他压死在了其中。
明明那么轻薄的纱,怎么就压死了人呢。
不该是这样的。
他猛的转身跑了出去。是他错了。一直都是他的错,你真该死啊范闲。
为什么呢,为什么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呢。
李承泽根本就没做错任何事。
错的是他,是这群人,是京都,是这个时代。
范闲停了下来。泪水沾满了他的脸。
李承泽,我错了。
范闲没再回来。李承泽自己一个人缩在榻上,良久,他伸出一只手,将散在面前一张一张的 红楼理好,就着未完的烛火,看了起来。
“名义上,你如今该回京都了,多久动身?”陈萍萍看着自来就沉默不语的范围,终于忍不住询问。范闲低着头,“今晚。”陈萍萍挑眉:“这么早?”范闲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叔,我事儿还没办呢。”陈萍萍“哎”一声,笑道:“吵架了?”范闲沉默半响,将头埋陈萍萍在腿上:“他不爱我。”陈萍萍叹息一声:“孩子。天家的儿子,他信不了任何人。”范闲又流下泪来:“我愧对于他。”陈萍萍轻轻摸了模范闲的头发,难得温柔了一回:“互相亏欠,才能藕断丝连。范闲,知足常乐吧,他的爱不等同信任,你这是在让他把命给你。好好待他,他也是个苦命人。”
范闲的呜咽声在静谧的室内低了下去。陈萍萍笑了笑:“你五竹叔呢?”范闲闷闷的回答:“自从我入了京都,我就没见过他了。”陈萍萍思忖一会:“不知到那时候,他会不会出现。”范闲不语,只是站起身来,道:“院长,我回泉州去了。”范闲一走,影子便出现在陈萍萍身边道:“那人发信了。”陈萍萍回过身去:“给我。“影子恭敬的将信纸递上道:“众人皆已收信 。”陈萍萍将牛皮线拆去,粗略扫了一眼:“赏菊会…“影子接过信纸,将它们尽数投至火坑中,“要将二殿下接来么?”陈萍萍看了眠了院内的水池, :“不必。范闲自有他的安排。”
顿了一顿,又道:“和肖恩谈的怎样了?”影子似乎笑了一下,道:“很成功。我们 给的条件他接受了。他提出了两个要求。”他看了眼陈萍萍才继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