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家人

木屋矗立在眼前。

连续几日的风餐露宿极大消耗扎维尔的精力，夜晚总得提防着危险不说，白日开辟道路也相当费力，三个人轮换着自己都需要一天工作几小时，根本难以想象过去维恩和布莱恩是如何疲惫地前行。而现在看来，这样的日子自己也要过上三年五载。

“年”真是一个漫长的词汇。扎维尔背着行囊想，手上还用力去拎着几个破烂的袋子。麻布，尼龙，塑料，什么材质的都有，但无一例外饱经风霜。这是不需要挥动刀斧时的任务，他甚至暗地叫苦认定西尔维留下自己肯定有极大部分理由是出于缺少劳动力。

进屋的过程本身不需要动口指导，几个月的同行日子里他们早已经牢记自己的分工，只是新人——他们指的是扎维尔——似乎在这个团队中一时找不到适合的生态位。

地图需要懂这个世界的文字和神术，所以新晋文盲和反封建青年扎维尔担不起大任，当然西尔维压根不需要第二个人的协助；

拾捡木柴，燃起壁炉一向是布莱恩的活，他总会主动承担这些对体力有要求的工作，不过一般只需要一个人；

维恩与哈珀都是谨慎心细的人，他们常常合作捡掇，整理，清点物资。

自从哈珀的腿受伤以来，维恩便一个人默默完成这方面的工作，因此女孩总是向他投去满怀歉意的眼神。

而现在扎维尔跃跃欲试。

他认真蹲在满地散落的物资前，听维恩讲分类与装点的要领。

布莱恩起初望见自己妹妹单独在角落听维恩教授扎维尔，一脸耐心与专注，还会在认为欠妥之处等对方声音落下就用小声补充自己的见解，思考需不需要派扎维尔去照顾病人，但还是因三人的热情作罢。

“维恩，这里有封信。”

经过许久的教学开始独立操作的扎维尔四下观察，眼尖地瞥见角落积灰的木柜台上摆着封类似书信的物件。

走进一看，“维恩·克鲁特亲启”这行单薄而被有意大写，占据信封三分之二的文字闯入视野。

拿到后的收信人露出了疑惑转向惊慌的神情。

眼前的扎维尔倒并未注意，他只是认真盯着方才放置信的地方说，原来这里是可以通信的。

就像是深深舒了口气一样。

维恩拆开急信，三两下瞟完，没什么表情变化的将信纸折好，塞进衣袋。随即，他步子一快的功夫，闪到西尔维身边。

“你会传信的方法吗？西尔维。教教我可以吗？”

“你学不会的。“

这个答案不止惊讶到维恩，连布莱恩也转过目光。

“成本高，成功概率低，给你传信的人想必大费周章，直接照着他的愿望做不好吗？“西尔维就像认定这件事毫无希望一般，眼神不舍得离开地图，旁边的维恩像是受了打击又像是有些不敢，始终站在西尔维身边，半步不挪·。

“他说的，我做不到。“

“那就当没收到过信吧，过着原来的生活，继续去收拾行李。“

又是沉默，但是不久，维恩知道无计可施，只能当信息石沉大海，人慢慢拽着步子回来收拾装备了。

炉火由专门的打火器具燃起，欢快地跃动在砍劈好的林木堆成的空心木塔上。刚进屋内时的那点不快没人再提起，被暗暗收起，融进窗外无边的夜色里去。

扎维尔烤着手脚，眼神凝视着忙活很久理好的装备，默默在脑海里复盘维恩强调的规范。

而后者此时正缩在另一个角落，双目无神地盯着木板已经腐朽潮湿，甚至长出青苔的天花板。

“扎维尔。”一个轻微而柔和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哈珀有些紧张，不知是不是怕惊扰到其他人，毕竟安全屋内不用担心野兽侵扰，布莱恩已经早早睡去。

“怎么了？”扎维尔第一个想法是，对方是不是需要自己拿纱布或是水。不过又想起她的腿最近恢复不错，维恩依靠医书上看来的知识判断不出一周就可以正常赶路，所以打消这样的想法，准备洗耳恭听。

“你来自别的世界……”对面沉默一小会，似乎是思虑文辞和提问方式，“你家人会担心吗？”

“啊”，扎维尔有些愕然，他确实没想过要如何回应这个问题，“我觉得时间应该会静止吧……这种穿越套路的小说一般不都是主世界定时吗，双线进行的话……”扎维尔有些头疼，自己在这个世界走几年的路，体能保不保留不好说，年龄倒是回去就奔三了，结果学历还是高中毕业，存款方面更是两袖清风……感觉是可以哭出来的完蛋。家里父母倒不会有事，毕竟有亲哥哥和其他亲戚帮扶。

对面的女孩发现扎维尔听到自己的问题后面部逐渐显露出不快甚至是一脸痛苦，顿时慌乱愧疚起来。

“抱歉抱歉，我不想让你难过的，我只是觉得，维恩可能是在为家事伤心吧，让我有点想起来自己的事。你也很难受吗？”

短暂而迅速想出“迫不得已就让父母哥哥接济自己，毕竟都怪破烂神明搞鬼”的解决方法后松一口气的扎维尔摇摇头，颇有些好奇地问，“你的家人也会写信吗？”

“不会了，他们都去世了。”哈珀没多说，也没多表露什么感情。释然地解释。

“对不起。”

“没关系，如果不是这个缘故，我们也不会来森林。”她的声音很轻，几乎是气音为主，若不是凝神倾听恐怕难以捕捉字句。这样的声音讲述这样的话题，就像是长辈睡前在给孩子讲述故事一般，扎维尔在这样的声音里模糊而肆意想象着森林的庞大与恐怖，揭开笼罩其上的神秘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