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马不停蹄地绣到了后半夜，唐三才疲惫地睡去。

而谢允的书房也彻夜长明。

他把暗格里的东西全部拿出来放进一个小木盒里，再把所有的工图、书信、账簿和小木盒一起放进一口箱子里，用暗色的布盖住，再推进床底下。

书房里的东西他全部检查过书房里的东西他全部检查过一遍，确定没有遗漏什么不该遗漏的东西。

就在晚饭前，唐三去沐浴的档口，头上有搓小灰毛的信鸽飞入谢允家，太子说：旼帝急病。

眼下庞令才离开京城，他的爪牙依旧驻扎在京中，新上任的宰相是三皇子一派，还未有所作为，旼帝突然病重，不得不让人担心京城的局势会如何转变。

倘若旼帝真的大限将至，那原先计划的科举进京就不合适了，他们必须加快布局的脚步，在夺位之争彻底爆发前占据棋盘上的一席位置。

　　谢允离京八年，但没有与京城断开联系。在京中的仪国公府、太子少傅常先勇、太子少保陈康南、翰林院编休廖之济、礼部侍郎谭恳及侍中费筱等，中部的珲州刺史赵有青、西南蜀地上河郡司马曹众、以及北边镇守玉春关的大将军柳瑛，这条联络线网罗了元国天南海北，京内部分由太子亲自把握，在京城外则由谢允替太子打理。

　　为了保障联络的安全和快捷，谢允在元国十四个州下辖的四十三个郡里，设置了七个大镖局、二十二个小镖局，最大的有上百人，最小的仅五人，镖局一边接寻常生意，一边收集和调度各类情报。谢允还从柳瑛将军那里吸纳了一批退伍后无处可去的残兵，培养成一支特殊的队伍。

几年来，谢允在幕后处理各项事务，从没有出过一点差错，能力可见一斑。

不过这张联络网里并没有谢允的生父谢钿。当初他前脚离京、后脚就遇到暗杀，说是埋伏也不为过，而最可能透露的他行踪的，就是谢钿。

　　想到谢钿，谢允心中翻涌着恨意，久久才恢复平静。他铺开信纸，提笔写下一条一条指令，安排他明天去服徭役后一段时间的事情。其中的重点，就是唐三。

若说谢允有什么放心不下的，那就是唐三。

洵水河渠的役期长则一两个月，谢允打算在恰当的时机传回他意外身亡的消息，然后把“谢允”名下的田地和铺子全部交给唐三，再以送尸骨返乡为由，让唐三前往渠州。呈胜镖局的总部就在渠州，也方便让人照顾唐三。

谢允什么都打算好了，但他万万想不到，后来的每一件事。都没有按照他预期的发展。

　　沉寂数日的太阳从地平线探头，这个秋天最大的一场暴雨也终于停了。

谢允推开门，唐三捧着叠好的衣物站在门口，看样子似乎正要敲门。“谢允，早啊！”

“这些我都给你绣好名字了！”

谢允看见唐三眼底的青黑，蹙眉，“你一整晚没睡？”

“睡了的。”唐三猜的到自己的黑眼圈有多大，“等你出发了我再补一觉就行。我去给你做早饭。”

谢允拉住他，抓着唐三的手腕把唐三的左手举起来，面沉如水，“你受伤了？”

　　“没有。”唐三想把手抽回来，但没成功，无奈之下说了实话：“真的没事，就是一个小口子！我给你绣了这个。”

唐三掀开一件里衣，指着胸口上丑不拉几的“唐”字，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

原本红色的线染了血，变成了深褐色，谢允是土生土长的元国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风俗习惯呢，他心里酸酸涩涩的。

接过衣服，谢允牵着唐三走进书房，拆开唐三随意包扎的布条，重新上药包扎，好在那伤口确实不大，只是谢允看到他指头上那些被针扎的红点点都觉得心疼，更何况是这么一个放了血的口子。

　　“下次不要做了。”谢允闷声道。“那得不再去服徭役才行呀。”意思就是谢允每次出远门，唐三都会替他绣心口字。

谢允不知该说什么，无言地站起来，走进厨房：“我做早饭吧，你的手先不要沾水……”谢允看到灶台上摞着二十张厚厚的饼，“你做的？”

“嗯呐。”唐三没睡多久就起来了，悄悄去了陈二娘家，“其实我就做了五张，剩下十五张是跟陈二娘买的，你拿着路上吃，我听说工地的伙食特别差，等安顿下来了，你就托人送信回来，需要什么，我给你送。”

　　谢允记得，唐三一开始只会择菜，但现在连烙饼都会了。他突然有些自责，他对唐三不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