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谢允瘦了一些,下巴茂盛地长满了胡子,两只眼睛熬得通红,在烛火的照应下,能看到他身上那些血口子通通发炎肿胀,左腿上的伤最为严重,皮肉外翻深可见骨。
卓秋带来的大夫面容严肃地为谢允处理伤口,整整两个时辰过去,伤口才被全部处理完毕。
谢允那夜起了高热后,断断续续昏沉了近两天,得亏谢允命大,没烧死也没烧出其他毛病,凭借着顽强的意志给自己烤火取暖,这才撑了过来。勉强养了精神后,谢允立刻从山洞离开,他发现了,那个山洞所处的位置实在太隐蔽,即使手下的人看到他在林子边留下的记号,也不一定能找到他。
幸运的是,他离开山洞后走了大约一天,就遇到了下属。
处理完伤口,马车缓缓启动,谢允倚靠在软垫上,听属下汇报这几日的要事。
“……一共捉到五个二皇子殿下派来的人,都是蓄意要在洵水渠上动手脚,这些人目前都扣押在别庄。”“……启禀主子,庆远侯世子赵锦润本在习州探亲,半月前进入霁州地界,近日似乎在洵水附近出没。”
“启禀主子,卓春来报,已经找到了铁匠铁阿大的儿子和儿夫郎,正把两人带去别庄。”
谢允一边揉着发痛的太阳穴,一边听报,“卓四季和卓夏那边呢?”
“……”马车外突然没了应答声。
谢允眉头一皱,厉声训问:“怎么回事!”
“卓四季见过主子。”
谢允一把掀开车帘:“你怎么在这里!”
在他的安排里,卓四季和卓夏都应该在唐三身边保护唐三才对!
卓四季顶着谢允的威压,身形僵硬。
他心思细腻又谨慎,而卓夏武力高超但脑子不灵活,谢允命他们二人护送唐三去渠州安家,也有把两人留给唐三调遣的意思。
卓夏早早地就在大溪村附近待命,卓四季却因为旁的公事绊住了脚步,按计划,主子还要几天才会“假死”,所以卓四季便安心地暂时集中在手头的事务上。谢允落水事出突然,他们自然把主子安危放在第一位,等想起来唐三时,陈老汉已经把谢允的“死讯”通知给唐三了。
没有办法,卓四季只好让卓夏先去接唐三,他随后赶去汇合。如此安排也情有可原,哪能想到……
“卓四季,你怎么在这里?”谢允又问了一遍。
听出主子语气里克制的冷意,卓四季不敢瞒报:“启禀主子,卓夏先属下一步护送唐公子去渠州,他们在花合镇落脚,今早……唐公子留书一封,不见了踪影。”
“什么叫‘留书一封,不见踪影’?”谢允脑子里嗡嗡响,唐三去哪了?“这是唐公子留下的信。”卓四季把从卓夏那得来的信纸呈上。
看着“我不去渠州”五个大字,谢允气极反笑,“卓夏呢!”
“卓夏正带人寻找唐公子。”卓四季听出谢允的着急,担心主子的身体,连忙道:“还请主子放心!唐公子独自一人定不会走远,又有银钱傍身,很可能是返回了大溪村,待明日卓夏就能传回消息了,还请主子保重身体!”
谢允却只听见了唐三独自一人,“附近可有流寇出没?”
卓四季嗓子抖了抖,“……有。”
“那你们怎么敢保证他一个人不会出事?!”
卓四季心里哀叹,又不是他把那双儿弄丢的。一边暗骂卓夏,卓四季一边劝慰:“卓夏发现唐公子不见后便立即派人四处寻找,主子不妨先回别庄养伤……”
“调头。”谢允打断他。
“主子——?”卓四季最担心的还是发生了,他家主子还发着烧啊!他看到林大夫已经气得吹胡子瞪眼了!
“调头。”谢允撑住发晕的脑袋,直觉告诉他,唐三有可能在找他,“……走了一天,差不多能到洵水渠……快调头!”
马车急切地转弯,卓四季还想劝,但见他家主子完全不为所动,不由得纳闷:那双儿如此重要吗?他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那双儿平安无事,赶快被他家主子找到才好。
谢允可管不着他手底下的人怎么想,他满心满眼地只有唐三。大概是生病的缘故,谢允居然也胡思乱想起来,一会儿担心唐三遇到流寇,一会儿担心唐三遇上拍花子,又想到唐三会不会掉水里,转息的功夫就想到了他和唐三从此人海茫茫,天涯两隔。
快到洵水的时候,卓春匆匆赶来,他已经听说了唐公子不见的消息,来不及嘲笑卓夏,就发现铁石夫夫的恩人似乎就是唐公子。他快马加鞭,带来了唐三今日确实抵达了洵水渠工地的消息。
谢允来不及高兴,又听卓春道:“属下刚刚进营地查探过,并未看见唐公子。”
“怎么回事?有谁看见他了?!”
“与唐公子同行的其他双儿说,看见唐公子和人说话,然后往河边走了,一直未归。”
“他跟谁说话?”
“那些双儿并不认识。”谢允一拳捶在软垫上,他闭了闭眼睛,静下心琢磨。唐三在洵水渠哪有认识的人?所以唐三会跟谁说话?
很快,一个人名浮现——陈小树。
陈小树可能跟唐三说什么?不用想也知道,陈家父子肯定是万分愧疚,那唐三难不成是去了急人波?
“去急人波!快!”谢允果断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