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尖锐的下课铃声如同救赎的号角,瞬间撕裂了教室里粘稠紧绷的空气。凝固的、令人窒息的张力像被戳破的气球,倏然消散。桌椅板凳摩擦地面的声音、少年少女们如释重负的喧哗声、书本合上的噼啪声……汇成一股洪流,瞬间将刚才那令人绝望的、无声的较量冲刷得干干净净。
周蔚澜几乎是铃声响起的同时就弹了起来!动作快得近乎仓促,带着一种逃离灾难现场的决绝。他没有看任何人,甚至没有看旁边那个如同噩梦源头的同桌一眼。他迅速地将摊开的课本、演草纸、还有那支仿佛沾着耻辱墨点的笔,一股脑地塞进那个有些陈旧的书包里。拉链拉上时发出急促的“哗啦”声,像是在宣告逃离的开始。他拎起书包,低着头,脚步匆匆地汇入刚涌起的人流,朝着教室门口的方向快步走去。背影单薄而紧绷,像一张拉满了的弓,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和急于摆脱一切的迫切。
江程野慢条斯理地合上那本厚重的期刊,将它和桌上那支价值不菲的万宝龙钢笔一起,放进一个看不出牌子、但质感极佳的帆布包里。他的动作依旧透着一种刻意的优雅,仿佛刚才那场碾压式的解题表演只是微不足道的日常。然而,他的目光,却并未落在自己的物品上。
他的视线,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穿过喧闹嘈杂、正在起身离开的人群,精准地、牢牢地锁定了那个即将消失在教室门口的清瘦背影。
周蔚澜走得很快,脚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他甚至微微侧着身,肩膀下意识地收紧,仿佛在躲避着身后可能存在的目光或触碰。那决绝的姿态,那毫不留恋的逃离,像一根细小的刺,再次扎进江程野向来掌控一切的心绪里。
无视。
又一次,彻彻底底、明明白白的无视。
不仅仅是无视他江程野这个人,更像是无视了刚才发生的一切——他的完美解答,老师的盛赞,以及……他带给对方的、显而易见的巨大挫败感。这种平静,或者说麻木的逃离,比任何愤怒或怨恨的眼神都更让江程野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滞闷。就像他蓄力挥出的一拳,本以为会激起惊涛骇浪,却只打在了一团虚无的、冰冷的雾气上,毫无着力之处,反而让自己感到一丝说不出的烦躁。
“嘿,野哥!”一个染着几缕蓝发的脑袋凑了过来,是陈骁异。他笑嘻嘻地一屁股坐在周蔚澜刚空出来的、还带着一丝余温的座位上,椅子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打破了江程野短暂的凝视。“看什么呢?还是那个冰块脸?”李铮顺着江程野刚才的视线方向张望,只看到拥挤的人潮和晃动的背影,“跑得倒挺快,跟后面有鬼追似的。咋样?物理课上看他那副吃瘪的样子,爽不爽?陈老头夸你的时候,他那脸白得跟纸一样,啧啧……”陈骁异语气里听不出感情。
按照往常,江程野或许会回以一个漫不经心的、带着点倨傲的轻笑,或者随意点评两句,享受这种胜利者的余韵和拥趸的奉承。
但此刻,江程野却反常地没有任何回应。
他甚至没有看陈骁异一眼。他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目光沉沉地望向周蔚澜消失的门口方向,仿佛陈骁异聒噪的声音只是背景里无关紧要的杂音。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帆布包光滑的边缘,眉宇间那丝被打断思绪的不耐并未散去,反而更深地凝结起来,混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困惑?
周蔚澜的反应,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也超出了他惯常的认知范畴。那种近乎真空的平静逃离,像一道难以破解的谜题,横亘在他面前,让他之前因解题成功而产生的掌控感和那点恶劣的兴味,都变得有些索然无味,甚至……有点莫名的恼火。
“野哥?”陈骁异伸手在江程野眼前晃了晃,“发什么呆呢?走啊!”
“闭嘴。”江程野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意,像冰渣子砸在地上。他猛地站起身,身高带来的压迫感瞬间让李铮缩了缩脖子。他不再理会一脸疑惑的陈骁异,拎起自己的包,长腿迈开,径直走出了教室。走廊里喧闹的人群下意识地为他分开一条通道。
陈骁异尴尬地站在原地,对着江程野挺拔却明显带着一丝烦躁气息的背影小声嘀咕:“搞什么……火气这么大?不就一个转学生吗?至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