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黑。

好黑。

如质般的黑色浓雾像是要将她包围起来，她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如无头苍蝇般横冲直撞。

她跌跌撞撞往前跑，明明后面什么都没有，可她就是感觉，身后有一道极具侵略性的目光，像是要将她穿透。

不知跑了多久，视野豁然一亮，这次映入眼帘的是大片的红色。

她只觉像是进入了三百年前，缠绕着繁复花纹的古朴木门将她困在这四四方方的小屋内，横梁上挂着厚重的红绸，艳红的纱帐将床榻牢牢遮住，在床榻旁立着一中式梳妆台，硕大的铜镜将她明艳的容貌映得有些模糊。

乔圣然甫一与镜中的自己对视，便看到了自己眼中怎么也掩饰不住的惊惧。

不为别的，这是她三百年前的闺房。

那立在梳妆台上的铜镜，是一个她已经有些记不清样貌的人送的。

她为什么在这里？

铜镜像是有股魔力，吸引着她凑到镜子面前，看着自己略显生涩却初现媚气的眉眼。恍然间，环佩作响，银铃叮当，身后贴上一抹冷气，铜镜中浮现了另一个人的面容。

乔圣然……是、你？

她蹙起眉头，手不自觉抬起，想要轻触镜中那人的脸，却被一只冷白冰凉的手握住制止。

身后那人贴上她娇小的身躯，一只手制住她的手，另一只从她腰臂之间的缝隙穿过，搭在梳妆台上。

乔圣然还恍神于那张她记忆中的面孔，直到她的腹部紧贴上冰冷的桌边，她才意识到，身后的那道气息，离得她太近太近。

左航镜子有什么好看的，为何不回头看我？

少年声音压低，几乎是贴在她耳边，轻笑一声，似是无尽缠绵。

可乔圣然只觉浑身冰冷。

因为在他缱绻的语调背后，藏着的是一抹锋锐的疯狂。

已经在记忆底片里模糊的面容渐渐同镜中那剑眉星目的面容相重合，古老的记忆胶卷自动地从她脑海中浮现。

好像在很早的时候，她就已经与他是两小无猜亲密无间的青梅竹马了。

两个字不受控制地从她嘴角溢出，她强硬转身，正想同那张已经被她封存在记忆底部的面容相对，可她回头，身后却空无一人。

乔圣然左航。

她茫然望着墙面，望着自己熟悉的屋子，和那个恍惚间不应该出现的人。

乔圣然……搞什么啊。

乔圣然左航，左航……

她不受控制轻颤出声，记忆越来越清晰，儿时的一幕幕宛若走马灯般闪烁在她眼前，两人一起学咒术、一起玩闹、一起手拉手坐在屋顶看晚霞……

时间淡化了他留在她身边的痕迹，却无法超越人刻骨铭心的记忆，即便忘掉了他的面貌，忘掉了他的声音，可总会在某一刻，这些被你遗忘的东西，会山呼海啸般将你冲个措手不及。

乔圣然呆愣在原地，直到一声轻不可察的叹息声响起。

少女豁然从床上坐起，额间冷汗涔涔，愣愣地看着前方。

手指轻摸向自己的眼角，那里一片湿润。

乔圣然……三百年。

乔圣然为何现在才入梦找我。

乔圣然日游少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