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衡世花的低语与未识的远方
衡生六岁生辰那天,玄清门的衡世花树突然开得格外繁盛。
清晨的露水滴在花瓣上,折射出七域的光晕——赤焰的暖红、冰璃的莹蓝、黑羽的墨色、西荒的藤绿……林浅推开窗时,正看见苏尘站在花树下,指尖轻触一片最大的花瓣。花瓣震颤着,竟飘出一串细碎的光粒,在他掌心聚成半枚残缺的玉符。
“这是……”林浅走近才看清,玉符的纹路与当年苍莽山脉出土的朱雀令碎片隐隐相合,却又多了层衡世花的温润光泽。
苏尘将玉符凑到鼻尖,闻到一丝极淡的陌生气息,既不属于七域,也不似玄清门的灵力:“昨夜衡世花树无风自摇,这玉符就是那时落在我窗台上的。”他顿了顿,目光投向共生境的方向,“像是某种指引。”
正说着,衡生抱着个竹编小篮跑过来,篮子里装满了刚摘的衡世花瓣。他眉心的印记比往日更亮,小手举着片沾露的花瓣:“爹爹娘亲,花树在跟我说话呢!”
“它说什么了?”林浅蹲下身,接过花瓣的瞬间,指尖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花瓣上的纹路突然扭曲,浮现出一幅模糊的图景——灰蒙蒙的雾霭里,立着株枯萎的巨树,树脚下似乎匍匐着无数影子。
图景转瞬即逝,林浅却惊出一身冷汗。苏尘握住她的手,发现她掌心竟多了道与玉符缺口吻合的浅痕。
“阿念来了!”衡生突然指向山门方向。生命之芽的藤蔓正顺着石阶蔓延上来,阿念坐在藤蔓编织的秋千上,怀里抱着个光茧,茧里隐约能看到流动的黑色雾气。
“这是生命之芽今早从西荒域边界探到的。”阿念的声音带着少见的凝重,将光茧递给苏尘,“里面的气息,能让衡世花的根须枯萎。”
光茧刚靠近花树,最外围的花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蜷曲发黑。衡生突然扑过去抱住光茧,眉心印记爆发出白光,竟将黑雾压制回茧中央:“它怕这个。”他指着自己的印记,小脸上满是认真,“花树说,这是‘遗忘’的味道。”
“遗忘?”林浅想起星落曾说过,织梦星核记录的七域历史里,有段被刻意抹去的空白。
此时,炎烈的声音从山门外传来,还带着酒气:“苏小子!老子带了个好玩的东西!”他扛着个半人高的铜匣,匣身刻满了磨损的古纹,“这是冰砚在冰璃域冰川里挖出来的,说是跟朱雀令同源,打开时竟冒出股子跟你那破花树不对付的气!”
铜匣刚落地,衡世花树便剧烈摇晃起来。苏尘将那半枚玉符贴在匣锁上,“咔哒”一声,铜匣应声而开。里面没有宝物,只有一卷泛黄的兽皮卷,卷首画着株九头巨树,每颗树冠都顶着不同的域标,树根处却缠着团黑雾。
“这是……七域本源树?”林浅失声。古籍里记载,七域本是同根,后来因一场浩劫才分裂。
兽皮卷展开的瞬间,光茧里的黑雾突然冲破束缚,直扑卷上的黑雾图案。两者相融的刹那,共生境方向传来一声巨响——生命之芽的参天大树竟拦腰折断,叶片上的笑脸纹路瞬间褪色。
“阿念!”林浅心头一紧。
阿念的藤蔓突然疯狂生长,将兽皮卷缠成密不透风的绿球:“生命之芽在喊痛!西荒域边界的雾霭在扩张,好多新生的幼苗都……”
衡生突然挣脱林浅的手,扑到绿球上。他眉心的印记化作实体花瓣,贴在藤蔓上。原本枯萎的藤蔓竟重新泛出绿光,兽皮卷里传来无数细碎的哭喊,像有无数被遗忘的生灵在求救。
苏尘看着衡生后背突然浮现的七域纹路,突然明白:“衡世花不是普通的花。”他看向林浅,眼底有震惊也有了然,“它是七域本源树的种芽,而衡生……”
话未说完,共生境方向的天空裂开道缝隙,缝隙里飘出无数灰色的羽毛,落在地上便化作没有面目的影子,正一步步朝玄清门逼近。
衡生转过身,小手紧紧攥着那片曾浮现图景的花瓣:“花树说,它们是被遗忘的‘过去’,回来要讨回属于自己的位置。”他抬头看向林浅和苏尘,眼神清亮得不像个六岁孩童,“我们要去雾霭里找‘记得’,对吗?”
西荒域的风突然穿过山门,卷着衡世花瓣飞向天空。花瓣在空中连成一条光带,直指共生境裂开的缝隙。苏尘将那半枚玉符塞进衡生手里,又将林浅的手与衡生的手交叠:“对,我们一起去。”
炎烈已经点燃了赤焰符,冰砚不知何时站在他身边,手里握着凝结的冰棱:“老子的七域菜馆还没赚够钱,谁也别想拆了老子的家!”
远处,星落的织梭正在云层里闪烁,光丝织成的网正奋力阻挡影子的脚步。凌越的战鹰群盘旋在上空,黑羽与灰影碰撞出星火。
衡生踮起脚,将掌心的玉符贴在裂开的天空上。那半枚残缺的玉符突然发出强光,竟从缝隙里吸来另一半——完整的玉符悬浮在半空,化作株迷你的七域本源树,树顶结出颗带着七色彩光的果实。
“那是……共生果?”阿念的藤蔓突然指向果实,“生命之芽说,吃了它,就能听懂所有被遗忘的声音。”
衡生伸手去够果实的瞬间,影子们突然加速扑来。林浅拔剑出鞘,苏尘的同源咒在她身侧织成光盾。炎烈的火焰与冰砚的寒气交织成屏障,星落的光丝网越收越紧——
七域的力量第一次如此默契地汇聚,只为守护那个伸手触碰未来的孩子。而那片曾浮现雾霭图景的衡世花瓣,正从衡生掌心飘落,飞向那片未知的远方,像一封带着体温的信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