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星移出门的时候,外面等着的除开云苍之外,就只有一个满身风雪的南一舟。
南一舟抖着身上的碎雪,见向星移泡完药浴出门,也将干净的斗篷披到了身上:“感觉怎么样?”
向星移活动活动四肢,关节的活动极其自然,半点咔哒声都没有发出来,冰冷有点僵硬的躯体也恢复正常。
“呼……”向星移深深吐出一口浊气,“还不错,效果挺好。”
南一舟喜悦又有些腼腆地笑笑,摆手示意:“那就好。走吧,你们不是有东西要问我吗?”
脚步轻快,比起安逸思,南一舟走起路来是无声的,偌大的走廊只孤寂地回荡着其余二人的脚步声。
向星移还好,云苍脚踏上地面的声音比起另外两位称得上是震天响了,“哒哒”声缭绕在耳畔,听得向星移有些心烦。
“噤。”
不论是前边走着的南一舟,还是侧后方跟着的云苍,听见这一个字音都有些愣神。
几乎立刻,云苍便自然地放轻了脚步。南一舟听见云苍的脚步声音量锐减,也发觉向星移说的不是自己,不再多管。
一路上,跟南一舟打招呼的声音络绎不绝,可见这位二当家的威望是有多么高。
加快步伐走到门前,南一舟微微俯身凑近门板,抬手屈指轻叩。
叩叩——
“请进。”
三个人快步走进了办公室,张诚然因为脚上的伤,早已坐在椅子上等他们了。
他轻轻瞥了他们一眼,似乎没有加入他们谈话的想法,只是伸手示意了一下办公桌前的两侧沙发。
沙发中间的茶几上,几杯热茶已经安然立在那里,散发缕缕白汽。
“来吧,要问什么?”南一舟落座于其中一侧,“安逸思出去巡逻了,你们得趁现在没什么事情赶紧问,我要出去指挥宿营地的运转。”
向星移视线潦草地扫了眼办公室角落里正在充电的一个金属球,不动声色地把头重新扭了回来。
两人很有分寸地坐上了另一侧的沙发,两杯茶水就放在他们面前的桌面上。
云苍直接发问:“我们是谁?”
南一舟从善如流地回复:“具体的我也不算清楚。”
“不清楚是什么意思?”云苍皱眉。
“哦哦,你们别误会。”南一舟满脸歉意,他跟别人说话时会一直看着别人的眼睛,一派诚恳认真的态度。
“你们可能还不知道,你们没来访的这将近一个月时间里,我们的当家经历过一次换代。”
向星移和云苍没有贸然插嘴,南一舟也就顺利地继续说了下去。
“换代过后的当家便是我家小主,但之前与你们交涉最多的归根结底还是上任当家。”南一舟右手抚上自己的胸口,“而我当时也只是跟二位有过部分接触,所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直到看着南一舟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没有接着说太多的意思,身为访客的两人才对视一眼。
这一眼里,包含了太多信息。
概括来说,就是云苍将问问题的事全权推给了向星移,他就在一边听着。
向星移对此结果有些无语,他可以感觉到,自己对这里的问题远没有云苍敏锐。
抱着不问白不问的心理,向星移继续开口:“没关系,可以理解。”
南一舟听到满意的答复,礼貌地笑笑,手中的茶杯又重新落回到茶几之上:“多谢。”
“云先生我了解的多一些,是隔壁强对流地区卡迪人的首领。”
“至于向先生……”南一舟目光转向向星移,与他对视。
那双闪动着温和的琥珀色眼眸偏移,错开向星移的眼神,似乎有些内疚:
“我只知道你来自芯内,具体的身份我不清楚。”
向星移顿感失落,那一点希望消失的无影无踪:“没事。”
“不过……”南一舟再次抬起头,“据我猜测,你的身份应该对身体素质要求极高,并且社会地位不低。”
向星移无语凝噎了半晌才点头:“嗯,下次说话不要大喘气。”
“好的。”南一舟爽快应下。
“卡迪人和芯内人是……?”
云苍突然开口说话,给向星移吓了一跳。要知道,先前他们眼神交流过的——
——说好只有我说话的呢?
“啊?”南一舟一愣。
他之前就已经听闻这两位客人失忆了,只不过当时张诚然还说他们有最基础的常识。南一舟压根儿没想过这二位连这两者的区别和概念都忘了。
“卡迪人和芯内人的区别就是生活的地方,卡迪人生活在地表,反之亦然。”南一舟耐心地给他们解释。
“芯内的情况我不清楚,但值得一提的是,卡迪人是有分化的,他们生活在地表上不同的三个区域,分别是极寒地区,强对流地区和炎热地区。”
“我们极寒地区是以御兽的血脉天赋为主流,强对流地区的卡迪人更注重科技,炎热地区则是有多种血脉天赋的分化。”
南一舟抬眼看向认真倾听的云苍:“你们来的路上应该也发现了,强对流地区的人具有更强的适应能力。”
云苍一直在思索,他蓦然张了张嘴,酝酿半天:“那么安逸思的恶意来自于哪里?”
向星移心里一紧,虽然已经恢复的记忆不多,但潜意识的感觉已经恢复。
他想说的绝对不是这个!
“来自隔阂。”南一舟无奈地看看问话的云苍,“三个地区来往不多,只有最基本的物资贸易,强对流地区身为中介,他对你也算熟悉。”
“但卡迪人和芯内人之间——”
“——水火不容。”
南一舟说这段话时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向星移一眼,甚至很刻意地回避向星移的目光,但向星移自己清楚。
这不就是在点自己吗?
“那么就更说不通了啊。”向星移忍不住开口问出自己的疑问,希望得到一个答案。
“没有什么说不通的。”张诚然漫不经心地抚着手中长刀的刀柄,突然插话。
——啪!
长刀拍上桌面,发出一声闷响,足以看出其份量不轻,张诚然神情肉眼可见地严肃起来。南一舟见此,刚要开口解释的嘴又重新闭上,不再出声。
以张诚然的性子,现在肯定会扭头无奈地说一句“没事”“南哥你接着说”之类的话。
可是他没有。
“这就是问题。”张诚然沉声道,“你们是开创了先河的先驱,率先开始代表各自的地区与群体,试图缓和、拉进四边的关系。”
张诚然靠上柔软的椅背,抬手指向墙边的书柜,书柜上每层都密密麻麻堆叠着各种资料。
“六层资料,其中两层是你们采取行动之后新增的。”张诚然缓缓揭露了一个事实,“原本都初有成效,除了像安哥那样比较较真的人以外,大多数人都已经被说动。”
张诚然转正身下的椅子,一掌拍上了面前的木桌:“结果你们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失忆了。”
“所以你那么强硬地要求我去应付允儿那边的事,就是为了我们的努力不白费?”云苍感觉自己一直以来积压的其中一个疑惑被解开了。
难怪张诚然一贯比较随和的性子,会对向星移和云苍这种跟他关系好的人做出如此强硬的行为。
“没错。”张诚然点头,“所以现在我们得——”
刺耳的警报声骤然响起!
屋内的灯光顷刻间变成刺目的红,转瞬之间,噪音便如同一只无头乱窜的苍蝇,冲击着所有人的耳膜。
张诚然话头猛地一转,音量骤然拔高:
“——去总控室!”
话音刚落,云苍和张诚然一前一后化作两道残影,疾驰而出。
向星移没有丝毫停顿,紧随而去。
南一舟脸都白了,马上站起身,忍着脑中的眩晕感,拔腿也向门口冲去。
然而,他的速度在鲜明对比之下,实在慢得可怜,如果说其他人像是捕食中的游隼,那么南一舟就是一只狂奔的豹子。
向星移跑得比其他两人也要慢上不少,但在短时间内还是迅速拉大间距,超出南一舟约十来米的距离。
他发现不对,旋即回身拉扯南一舟的手腕,拽着他就冲向总控室的方向。
“你不是二当家吗?跑这么慢?!”向星移捉急地在一片嘈杂中大喊。
一个挂着“总控室”门牌的铁门入目,设计似乎也很落后,向星移伸手推开这扇门,反手一甩,轻而易举地便将南一舟丢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