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凤和润玉的伤都没好全,但旭凤伤势轻些,便决定回天界复命。他本想带上锦觅一起,奈何锦觅死 活不同意。
“我不要我不要!老胡还在你那里呢!回去一定会被带回花界,长芳主一定会惩罚我的!”锦觅挣扎 着,甩开旭凤的手。
旭凤听她这么一说,也犹豫起来。
是啊,如果锦觅被带回花界,那么他们便不可以时常相见了。况且花界与天界向来不和,他又是天帝 之子,身份着实尴尬。
“既然锦觅仙子现在不想回,那便住在人界吧。”润玉微微笑道,“我在人间有一处宅子,旭凤知道 在哪,让他领你去吧。”
“至于安全方面,可以让当地的土地公帮忙。”
“多谢小鱼仙馆!”锦觅笑了,开心地道谢。
润玉看到她的笑颜,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他早已放下了,现在更多的是释然。
这一世,他便帮旭凤和锦觅顺风顺水地在一起,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吧。赎他前世犯下的罪。
旭凤带着锦觅走了,鎏英也回卞城王府去了。只剩下润玉和风沉两个人。
风沉立于润玉身侧,“啪”地一声打开扇子,扇了几下风。
“沉兄,如今我们去哪儿呢?去你人界的住宅么? ”润玉勾了勾唇,看着风沉问道。
“嗯……既然大殿已经想起来以前的事,不如便去找生母簌离吧。”风沉以扇掩面,轻声笑了下,“据 我所推算,她现在应该在洞庭湖。”
润玉愣了一下,随即嘴角绽起一个上扬的弧度,“甚好。”
“那便走吧。”风沉牵着润玉的衣袖向前走了两步,便腾空而起,御风往洞庭湖去。
刚在洞庭湖边降落,润玉就看见了在湖边赏风景的彦佑。
彦佑看见润玉明显吓了一跳,“夜神殿下? ”
“嗯。”润玉微微颔首,上位者的气势与威严显露无遗。
“不知殿下来洞庭湖造访所为何事? ”彦佑紧张地跟着润玉身后,心里忐忑。
这大殿下到底是来干嘛的?该不会是被天后派来抓恩主的吧?如果这样,可不就是亲儿子坑亲娘了 么?
风沉合扇,敲了一下彦佑的后脑勺,语出惊人。
“还不许儿子找亲妈了? ”
他说的理所当然,彦佑惊地直接愣在了原地。润玉从他身边走过,他也没反应。
大殿下来认母了? !!
润玉和风沉踱步往湖边走,回过神来的彦佑已经风一样跳进湖里报信去了。
润玉站在湖边,顿住了脚步。
这洞庭湖,有太多不好的回忆。
上一世,娘就在这里遇害。那样痛苦的记忆,让他数十万年也没有回来过。回忆太过沉重,他没有勇 气面对。尤其是在得到天帝之位,却孤独万年后,他更加不敢归来。因为他前世最后爱他的娘亲,就在这 里身死魂灭。
这一世,他因为重生而魂魄不全,记不得曾经过往。儿时便被荼姚掳走,与娘也没有太多时间相处。 笠泽水族还是被灭了,有些事他也无力回天。
如果早些恢复记忆就好了,可以避免这一切,也可以不让娘遭受那么多苦难。
润玉眉间蓄上淡淡的哀伤。
风沉不知润玉是重生而来,见他神色不对,还以为是润玉想到小时候不好的回忆,而心里难受。
“不管怎么样,你娘总是为你好的,一切都过去了。”风沉轻轻握住润玉的手,“去找她吧。”
润玉听风沉这么一说,勾了勾唇,“好。”
风沉放下心来,心情愉悦地摇了摇折扇,牵着润玉的手一头扎进湖水里。
他想让润玉早些认亲,这样可以保护簌离,逃脱被荼姚杀害的宿命。而且,未能认亲便丧母,一直都 是剧里润玉最大的遗憾,他不想看到这个自己满心满意去帮助的润玉,也落得那般下场。
湖底别有一番天地,簌离的府邸便屹立其中。大门半开着,显然彦佑已经冲进去了。
润玉和风沉相视一笑,心中释然。
他走上台阶,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像是跨过千年万年的光阴,终于回到故事的起点。
穿过时间的洪流,他终于可以再次见到自己在这世上最亲的人。血溶于水,割不掉斩不断的亲情,他 终于再度拥有。
润玉在簌离的幔帐前站定,伸手去掀开那水蓝色的帘子。他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呼吸也不平稳起来。 彦佑紧张地站在一旁,簌离则是背对着润玉,没有转过身来。
和前世一模一样的场景,润玉瞬时愣在了原地。
“小仙风沉,拜见洞庭君。”风沉率先开口,恭敬地俯首作揖。
“原来是天界的仙君,我只是小小一洞庭散仙,如何担得起仙君的拜访。”簌离疏离的声音响起。她 知道润玉就在自己身后,却不敢回头看。
“洞庭君此言差矣,在下非天界之人,而是来自上清天。”风沉微微一笑,“千年前,与洞庭君在笠 泽还有过一面之缘。”
此言一出,簌离整个人都僵住了。
居然是那位君上么? !指点她亲近水神,赐鲤儿凤翎的那位仙上!
她迫切地想要转过身来,这是她的恩人,不能怠慢。可是鲤儿又在身后,她不敢转过去,她不能与他 相认。
他已经不是鲤儿了,而是天界的夜深大殿,润玉。他不该和她有所牵连。
“既是恩公,那就更不能拜了,小仙怎么受得起。”簌离咬咬牙,说出这番话来。
风沉轻声笑了下,眉宇间尽是桀骜,“我这一拜,拜的不是洞庭君。”
“拜的是我家夜神大殿的生母。”
“在这四海八荒,我风沉不拜天道,不拜天帝天后,却能拜夜神,能拜洞庭君。”此言一出,包括润玉在内,所有人皆是一怔。
“为何……”润玉声音沙哑,眼底尽是惊诧与疑惑。
不拜天帝天后能说得过去,风沉有那资本。
可又怎能不拜天道?他润玉,怎可与天道相比?
闻言,风沉开怀大笑,笑吟吟地看着润玉。那眼神,仿佛要看穿润玉心底最隐秘之处。
“我这一趟来,不仅是陪大殿认母,还要表一表忠心。”
话音未落,风沉一撩衣袍,直挺挺地面对润玉,单膝跪地,俯首称臣。
“小神风沉,愿誓死效忠夜神殿下!”
“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风沉的话掷地有声,如巨石落水,惊起千层浪。
润玉负手而立,看这场景,却像回到过往。九霄云殿之上,十方天将臣服,皆跪伏于他。
而如今这一切提前发生,眼前跪于他身前的仅有风沉一人。在他无权无势,一无所有时,追随于他。 只一人,便抵千军万马。
四周静默,无人言语。
润玉以手握拳,掩在宽大的衣袍之下。
“洞庭君既为大殿生母,自然受得起风沉一拜。”
“风沉一拜洞庭君排除万难,生下大殿之恩。”
“二拜洞庭君对大殿的养育保护之恩。”
“三拜洞庭君这些年为大殿的苦心经营之恩。”
这些话,实乃风沉肺腑之言。他很佩服簌离,在发现自己的爱只是一场骗局后,还有勇气留下因阴谋 而产生的孩子。
所以他现在表明立场,就是想让簌离知道,他们已经不是孤军奋战,润玉也有支持者,不必再像以前 那般小心翼翼。
依旧没有任何人说话。
在短暂的静默后,润玉缓缓跪了下来,对着簌离虔诚而认真地叩拜。
“娘,孩儿回来了。”
他直起身来,就那样顽固地跪着。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簌离,睫毛扑闪着,瞳孔内漫上一层雾气。
“孩儿被天后荼姚喂下浮梦丹,以至于失去记忆,千年来未曾服侍在娘身边,深感惶恐。”
“近日恢复记忆后,便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娘,唯恐娘亲不肯相认。”
“只是依现在的局势来看,孩儿担心的事,已经成定局了。”
润玉一字一顿地说道,敛眸,眼睛溢出一丝冰凉,划过颊边,坠落于地。
簌离的身体在颤抖,她咬着唇,泣不成声。
“我……我……”她哑着嗓子,说不出话来。
“孩儿所求不多,只求三两个知己,一壶清酒。亲人在侧,其乐融融便好。”润玉看着簌离,眼尾泛 起浅淡的红,“只是不知为何,连这样小小的心愿也无法满足。”
心理防线被击溃,簌离崩溃大哭,跌坐在地上。
“我不是你娘,我不是你娘!你走,你快走啊!”
润玉就那样跪在原地,不离开,也不起身。
“娘,我是鲤儿,我回来了。”他再一次这么说道,固执地深深叩首。
上一世娘也是这样,不肯认他,以为这样才能保护他。可是,若亲人分离,这样的保护又有什么意义 呢?
“不……我不是……求求你,别拜了!”簌离疯魔一样爬到润玉身边,想把他扶起来。可润玉头抬也 不抬,以那样卑微的姿势叩首,不为所动。
“是我的外孙回来了么? ”突然,不远处的洞府内传来苍老的声音。
簌离身形一滞,“爹。”
“你这个亲娘不认,那我这个当舅舅的先认了。”帘幕被掀开,一白发男子推着轮椅走近,轮椅上坐 着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哥,爹……”簌离泪水还挂在脸上,扶着桌子站起来。
知道外公和舅舅没死,润玉有些惊讶。只是这命盘早就因为他的重生改变,所以也没有纠结太久。
“离儿,有时候逃避并不是一种保护。”簌离的哥哥簌合沉声说道,“大殿下也不是小孩子了,凡事 自有他的打算,你这个做母亲的,与他分别多年,于情于理都不该拒之门外。”
簌离闻言,垂眸低下了头,“可我……”
“娘。”润玉看着簌离,又低低地喊了声,“孩儿今日势必要与您相认,您……”
未等润玉说完,簌离终于颤抖着走过来,抱住了他。
千年来的离别,让她实在无法理智了,她真的很想自己的孩子。
“我的好孩子,你终于回来了……”簌离紧紧地抱着润玉,压抑地哭起来,“娘也在想你啊,千年来, 每天都在想。”
“只是我不敢去找你,你是天界大殿下,我只是见不得光的笠泽余孽,如何能与你相认啊。”
润玉呆愣着,像是失而复得般的欣喜,小心翼翼地回抱住了簌离。
“娘,没关系的,迟早有一天,孩儿会为你洗刷冤屈,把天帝太微的不堪之事昭告天下! ”他笃定地 说道,眼底是一如万年前决心推翻太微时的坚定神色。
即使重来一世,在护身边人周全的情况下,他还是要走上那条路。
推翻太微,还这六界一个太平。既然天帝无道,那他便覆灭了这伪善肮脏的统治!
风沉闻言,合上折扇,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态度。
“有些话我还是说两遍好了。”
“大殿,风沉誓死效忠于你。”
这六界,是时候该洗盘重来了。太微小儿,也不配猖狂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