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

雨丝斜斜划过写字楼的玻璃幕墙，顾倾然将离职报告推过关顾南的办公桌时，指尖还带着消毒湿巾的凉意。窗外乌云翻涌，正如三个月前那个数据泄露的深夜，只是此刻她的心早已冻成一块冰。

“为什么？”关顾南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他死死攥着报告边缘，指节泛白，“我们说好要把这个平台做成行业标杆，那些一起熬的夜、改的代码，你都忘了？”

顾倾然垂眸看着他无名指上的戒痕——那是他们连续加班一个月后，在便利店买关东煮时随手套上的廉价戒指。此刻戒痕犹在，温度却已消散。“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她轻笑出声，指甲无意识摩挲着桌上的钢笔，“小李被带走前，说王耀承诺给他的报酬，比我们三年工资加起来都多。”

关顾南猛地起身，椅子在地板划出刺耳声响：“所以你就因为背叛和利益，放弃一切？”他眼底翻涌着惊怒与不甘，却再难寻到往昔的温柔。

“不是放弃，是清醒。”顾倾然的目光越过他，落在贴满便利贴的白板上。那些写满创意的便签正在剥落，像极了他们摇摇欲坠的理想。“当你发现曾经并肩作战的人可以被收买，当你意识到我们拼命守护的‘艺术梦想’不过是别人眼里的商业筹码，热情就会变成一把钝刀，一下下剜着心。”

办公室陷入死寂，只有空调外机在雨中发出呜咽。关顾南突然想起去年跨年夜，他们挤在狭小的服务器机房里，看着初版平台上线时，顾倾然眼里跳动的星光。那时她指着屏幕说：“你看，这就是我们创造的数字银河。”

“倾然，我...”他伸手想要触碰她的肩膀，却被顾倾然侧身避开。这个动作如同一记重锤，将他所有未出口的挽留击碎成灰。

“别这样。”她后退半步，拉开安全距离，“你总说我变了，可你没发现吗？我们早就回不去了。”记忆突然翻涌，那个匿名邮件事件后，关顾南坚持先修复数据而不是追查真凶；内测事故时，他选择安抚合作方而非彻查内鬼。每一次分歧都像在两人之间砌墙，直到隔阂深不见底。

顾倾然从包里掏出那个廉价戒指，金属表面已经氧化发黑。“这个还你。”戒指落在桌面的声音很轻，却震得关顾南耳膜生疼。“其实我早就不爱了，不是不爱虚拟展览，是不爱那个在利益漩涡里，连自己都快认不出的我们。”

窗外惊雷炸响，雨水如注。顾倾然转身离开的瞬间，关顾南终于看清她后颈贴着的创可贴——那是连续熬夜调试系统时，她靠在他肩头睡着，被椅子扶手磨破的伤口。曾经他会小心翼翼替她涂药，如今却连关心的立场都不再拥有。

电梯下行的数字不断跳动，顾倾然望着镜面倒影里的自己。黑眼圈浓重，嘴角向下弯成疲惫的弧度，哪里还有半点当初那个为艺术痴狂的模样。手机在包里震动，关顾南发来最后一条消息：“如果累了，我的工作室永远...”她按下电源键，漆黑的屏幕映出走廊惨白的灯光，像极了他们戛然而止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