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逃生

齿轮声再度响起时，林问已站在布满仪表盘的房间里。

　　泛黄的《文物登记册》摊在桌上，钢笔尖还凝着干涸的蓝墨水。他翻开1989年7月15日的记录：“记录物：阴阳双鱼纹铜镜，确定为阴灵器，功效（被划掉）已被收容，记录人（被划掉）确定与谢氏血脉产生共鸣，建议……”后面的半截被撕掉，残片上沾着半截褐色指纹。

　　“阴阳双鱼纹铜镜，这不就是？”

　　林问看着照片上的那一对熟悉的铜镜，连忙从包中将自己的那一对取出对照，果不其然，两者正是同一对物件。

　　如此说来，铜镜上那些蜿蜒曲折的纹路，细细看来，还真的有些像鱼的样子，一正一反，不正是一阴一阳吗？

　　林问看向另一处墙上摆放着的一面太极图，两处鱼眼皆是空洞，将两面铜镜分别装在了上面，伴随着咔嚓一声，太极图缓缓推出，从中掉下来了一宗卷轴。

　　林问将卷轴摊开，纸面上浮现出用朱砂绘制的城市微缩图，虽然与现在的城市有些出入，但依稀能辨认出是哪座城市。只是让林问诧异的是，上面描绘的不是当下所在的津城，而是自己来时的苏州城。

　　朱砂地图上，有三处位置被明显标记，其中一个地方林问有些印象，是苏州当地的一家叫做天湖的酒店，但在十多年前就已经破产倒闭了。

　　这是什么，莫非是一张藏宝图？兴许这里的人在天湖酒店地底下藏了什么大宝藏不成？

　　林问实在无法理解自己千里迢迢跑来寻得的这份线索究竟是什么意思，但他几乎快把这里翻那个底朝天，确认了没有别的线索，眼下只能先行回去再做打算。

　　就在他将卷轴重新卷起的时候，才发现，随着卷轴掉落的，还有一张泛黄的寄存单，落款印着"天湖酒店保险库"的钢戳，寄存单上的存件人一栏中写着：谢晋宽

　　姓谢？林问回想起在火车上的梦中，那个抱着铜镜离开的男人，好像就姓谢。

　　将朱砂地图塞进防水袋时，背后突然传来细碎的碰撞声。林问回头望去，竟发现两面铜镜不知何时从太极图中被抠了出来，斜倚着叠在一起，镜缘纹路严丝合缝地咬合，缝隙里渗出黑雾凝成蛛网状。

　　林问见状，伸手便要分开铜镜的刹那，镜面骤然炸开冰裂纹，铁青色的半截手臂已穿透镜面抓住他手腕。

　　青灰色的皮肤下虬结着黑色血管，指甲缝里嵌满碎镜渣，像一把淬毒的铁钳扣住他手腕。

　　寒意顺着毛孔往骨髓里钻，林问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咯咯声，冷汗浸透的后背撞在档案柜上。

　　女鬼狰狞可怖的半张脸挤在镜面裂口处，溃烂的嘴角撕扯到耳根：“找到了！”

　　剧痛从腕骨炸开，林问看见自己皮肤下凸起蚯蚓状的黑线。大脑无需思考，林问近乎是下意识的举动，从腰间掏出朱砂瓶，用力捏碎，一把糊在了女鬼手臂上。青烟腾起，腐肉灼烧的噼啪声中，鬼爪痉挛着松开，指甲却在他腕上犁出五道血沟，铜镜里发出了凄厉的哀号。

　　感受到手臂挣脱了束缚，林问转身抄起朱砂图向外冲去。老朱砂并未能拖延女鬼多久，在林问跌跌撞撞扑进甬道时，她浸血的头发便已缠上林问脚踝。

　　发丝如同浸了冰水的铁丝，勒进皮肉的瞬间便凝出一圈青紫。林问反手将手上仅剩的朱砂粉砸在石壁上，暗红粉末混着积水溅成血雾，身后传来皮肉灼烧的“滋滋”声响。

　　“你逃不掉......”女鬼的嗓音像是碎玻璃在陶罐里摇晃，整个甬道开始渗出水珠。那些水珠在半空凝成铜镜碎片，每一片都映出她溃烂的面孔。林问拔出腰间别着的小刀狠狠划过发丝，黑血喷溅在苔藓上，竟生出密密麻麻的菌丝。

　　三十米外的阳光在出口忽明忽暗，女鬼的指甲突然穿透他左肩。剧痛让林问踉跄跪地，玉佩甩落在湿滑的青砖上。

　　菌丝正顺着伤口往血管里钻，他抓起玉佩按进肩头伤口，青光炸裂的刹那，菌丝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

　　女鬼被逼退的瞬息，林问摸到了出口门槛下凸起的八卦砖。这是老头子笔记里提过的“阴阳槛”，用于挡住地下面不干净的东西。当女鬼裹着腥风扑来时，他用染血的玉佩重重拍向砖面。

　　青铜锁链破土而出的声响盖过了女鬼的嘶吼，八道刻满符咒的锁链将她悬空绞住。林问瘫坐在微弱的光线里，看着女鬼在法阵中扭曲成模糊的镜影逐渐消散。诡影心口的一块青铜残片突然脱落，不偏不倚的跌至林问脚边。

　　林问将铜片拾起，借着微弱的光线定睛一瞧，原来是半块鱼纹铜镜。

　　“好好的物件碎成这般模样，可惜了。”林问长叹一声，正欲将铜片扔掉，大拇指却无意划过残片的纹路，林问动作忽的一僵。

　　………

　　林问搭乘的是第二天中午的火车回去，当晚便到了店里。将那块铜镜残片和朱砂卷轴放进保险柜里收好后，起身便出门去。

　　他约了一个朋友吃饭，在回来的路上将卷轴上的另外两处标记的地点，发给了自己这个做导航软件的朋友，希望能够找出另外两处地点的详细位置。

　　在推杯交盏的过程中，那人告诉林问，经过他们公司内部系统的筛选和比对，应该可以确定，地图上那三处地点除了已经倒闭了的天湖酒店，剩下两处分别是城隍庙旧址和一个废弃的化工厂。

　　“你看看，我都给你标好了，十有八九啊，就是这。”对方夹了口菜，同时把左手上的新版地图递给林问。

　　林问展开地图，上面用油性笔圈出三个地方，在脑海中大致回忆下，的确和朱砂地图上的标记大致吻合。

　　“谢了老哥，帮大忙了。”林问说道，便举起酒杯和对方又碰了一个。两人喝到凌晨店家打烊，才悻悻离去。

　　林问没有再到店里去，选择直接回家休息，打算明天再继续处理那块铜镜残片和那张天湖酒店的寄件单。

　　到家后，从浴室出来的林问，刚把浸着药酒的纱布缠上手腕，却听见自己的电话正在振动，林问将电话接起，还没来得及询问哪位，只听见那一头穿来滋滋的电流声，紧接着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对方的话非常僵硬，就如同一个字一个字拼接起来的一样。

　　“谢先生，您的A-07保险箱已经到期，请您在三日之内，携寄件单前来取件，如需续签，请联系………（嘈杂的电流声被放大，听不清后面在说什么）…谢谢您的信任——天湖酒店保险库竭诚为您服务……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