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夭得知相柳战死的那刻,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如坠冰窖。手中的猩猩镜悄然滑落,“啪”的一声,在地上摔出几道裂痕。她却浑然不觉,满心都是相柳的音容笑貌,可脑海中关于他们的许多回忆,却像被迷雾笼罩,怎么也抓不住。
原来,相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忍痛抹去了猩猩镜里他们相处的回忆,那些海底的浪漫、箭术的传授、生死间的依偎,都随着他的离去,一同被埋葬。小夭只记得相柳对自己的好,却再也想不起那些珍贵的细节,心中的空洞越来越大,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心跳如鼓。她伸手摸了摸脖子,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冰凉的触感。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纱幔轻轻摇曳,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她坐起身,披上一件薄衫,走到窗前。夜风微凉,吹散了她的思绪。她望着那轮明月,心中涌起无尽的思念与酸楚。相柳的身影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他手把手教她射箭的场景,他的呼吸,他的低语,仿佛还在耳边。
“相柳……”她低声呢喃,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忽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小妖猛然回头,只见一道熟悉的白影站在房间的角落,月光透过他的身体,显得虚幻而缥缈。
那身影缓缓转过身,月光照在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张冷峻的面容,獠牙显露,猛然咬向了她的脖子。小妖没有躲,也没有喊,只是闭上了眼睛。她能感觉到他的獠牙刺入皮肤的冰凉,可那冰凉中,却带着一丝留恋与不舍。
她知道,那不过是她的幻觉,可即便如此,她也愿意沉溺其中。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感觉到他的存在,哪怕只是短暂的一瞬。
小妖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她伸手想要抓住他,却只抓到了一片虚无。“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离开我?为什么连在梦里都不肯让我靠近?”
相柳终于还是入了小妖的梦
相柳的身影微微晃动,仿佛随时会消散。他低头看着她,眼中满是复杂的情感。“我已经死了,小妖。你不该再为我痛苦,神族的寿命很长,你会遇到更好的人,忘记我,过你该过的生活。”
“不!”小妖摇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我忘不了你,也不想忘记你。
相柳的身影微微一震,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他沉默片刻,终于轻声道:“小妖,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那时你是洒脱随性的玟小六,而我……只是个冷血的杀手。”
小妖怔怔地看着他,脑海中浮现出那段遥远的记忆。那时的她,天真烂漫,不知世间险恶;而他,冷峻如冰,眼中只有任务和杀戮。
“可是后来,你变了,”小妖轻声说道,“你开始保护我,开始对我笑,开始……在乎我。”
相柳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是啊,我变了。可这一切,终究是错的。我不该靠近你,不该让你陷入这样的痛苦。”
“错的是命运,不是你!”小妖激动地说道,“相柳,我不在乎你是神是妖,我只在乎你!”
相柳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仿佛随时会消散在空气中。他深深地看着她,眼中满是留恋与不舍。“小妖,忘了我吧。这是我最后的愿望。”
“不!我不要!”小妖扑向他,却只扑了个空。相柳的身影在她面前渐渐消散,化作点点星光,随风飘散。
突然裂帛般的脆响刺破寂静,大肚娃娃的陶片散落一地。原来是刚刚碰到了它,小妖怔怔地跪坐在碎片前,指尖悬在半空,心理难过的无法呼吸,突然一缕冰蓝荧光正从破碎的陶胎中渗出,如同极北之地的极光,裹挟着风雪的气息,在她眼前徐徐展开——
原来那是相柳的妖丹。
三百年前极北冰原的雪粒在光影里纷扬,她看见白衣染血的相柳蜷缩在冰窟中,指尖凝着妖力,一遍遍描摹她的眉眼,陶土在他掌心化作圆润的娃娃,他割开血脉,将妖丹炼成琉璃心塞进陶胎,鲜血顺着指缝渗入泥胚,在娃娃肚腹上凝成九道蜿蜒血纹。
"此生情意,封于风雪。"他的低语混着咳血声,在冰窟中回荡。
荧光忽而翻涌如潮,小妖的瞳孔里倒映出海底三十七年的往事:相柳将心头血喂入她唇间,白发垂落在她苍白的脸颊,他指尖颤抖着抚过她眉心的朱砂,却在晨曦透入海面的刹那,亲手抹去了所有记忆。
"哐当——"
陶片中滚出一枚冰晶,映出相柳最后的身影。他站在礁石上,望着小妖与旁人成亲时的烟花照亮夜空,嘴角噙着血,笑得温柔又苍凉:"笨妖,大肚娃娃笑得这般傻气,才配你。"
风雪幻境轰然破碎,小妖攥着冰晶扑向满地残片,九道血纹突然化作赤蛇缠上她手腕,相柳消散前的最后一缕神识在她耳畔叹息:"你看,连我的血,都在学你当年缠人的模样。"
窗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却冲不散满室荧荧蓝光。小妖把染血的陶片贴在心口,终于读懂了他百年孤寂里,那场无声的雪崩。
在朝堂之上,玱玹正与一众大臣商议着边关事务,神情专注而威严。这时,贴身侍卫匆匆走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刹那间,玱玹手中的朱笔猛地一顿,墨汁在宣纸上晕染开来,洇出一片乌黑。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与深深的震怒。
“你说什么?再讲一遍!”玱玹的声音低沉而压抑,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侍卫扑通一声跪地,声音颤抖:“陛下,千真万确,小夭姑娘她……她四处寻找法子,要复活相柳。”玱玹猛地站起身,一脚踢翻了身前的桌案,“哐当”一声巨响,满朝文武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噤若寒蝉,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
“相柳是辰荣残军的将领,是与我对立之人,她怎会……怎会有此念头!”他在大殿中来回踱步,每一步都踏得极重,仿佛要将地面踏出个坑来。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小夭为了复活相柳,不顾安危四处奔波的画面,心中又气又急,更多的却是对小夭的担忧。
“传令下去,即刻派人盯住小夭,她的一举一动都要向我如实禀报!”玱玹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绝不能让她做出任何蠢事,涂山家的猴子真没用”说罢,他一拳重重地砸在龙椅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在他心中,小夭是他最珍视的妹妹,他绝不允许她因为相柳,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