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脑洞产物
随笔
夏末的蝉鸣裹挟着热浪涌入教室，严浩翔捏着自动铅笔在草稿纸上戳出深深浅浅的墨点，余光第三次瞥向教室后门。直到看见那个穿着蓝白校服的高挑身影拎着两罐汽水走过，他忽然将课本往桌洞里一塞，拎起书包就从后门窜了出去。
"张哥！"他猛地勾住张真源的脖子，吓得对方手里的易拉罐差点脱手。碳酸饮料在铝罐里发出清脆的摇晃声，张真源转过头时，严浩翔看见他鼻尖还挂着细密的汗珠。
"不是说好放学去老地方？"严浩翔接过冰镇汽水，指尖被水珠浸得发凉，"今天怎么磨蹭这么久？"
"老班留我核对运动会报名表。"张真源将书包带往上提了提，校服领口被扯得歪斜，露出锁骨处暗红色的旧疤。那是初三那年他替严浩翔挡下飞来的篮球架时留下的，此刻在暮色里像枚褪色的勋章。
严浩翔的喉结动了动，突然伸手拽正他的衣领："转学生又堵你？"
"你说林嘉？"张真源笑着摇头，"人家是来问物理题。"
蝉声骤然尖锐起来。严浩翔捏着汽水罐的手指微微发白，金属表面凝结的水珠顺着指缝滴在水泥地上，洇出深色的斑点。转过街角时，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便利店玻璃橱窗映出他们交叠的轮廓，像两株在盛夏疯长的青竹。
推门时风铃叮咚作响，冷气裹着关东煮的香气扑面而来。张真源熟门熟路地从冰柜底层摸出袋装真知棒，草莓味的包装纸在冷光灯下泛着淡粉色光泽。严浩翔望着他垂眸拆糖纸的侧脸，突然想起初三某个暴雨天，他们蜷缩在货架后的狭小空间，潮湿的校服紧贴着皮肤，张真源把最后一根真知棒掰成两截。
"张嘴。"
沾着草莓香气的指尖突然抵在唇边，严浩翔猛地回神。糖果在口腔化开的甜腻中，他看见张真源正把剩下的半袋糖塞进他书包侧兜，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次。
"明天社团活动结束等我。"张真源咬着吸管含糊地说，汽水在铝罐里发出咕噜声，"不是说想试试新球鞋？"
严浩翔突然抓住他手腕。便利店的白炽灯在张真源瞳孔里折出细碎的光，他看见对方睫毛颤动时投下的阴影，像蝴蝶振翅欲飞。"如果..."他听见自己声音发涩，"如果有人想取代我的位置..."
玻璃门突然被推开，穿碎花裙的女生抱着作业本冲进来。张真源手腕一转反握住他，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灼烧神经末梢。"没有如果。"他说得轻巧却笃定，指尖在严浩翔掌心划过的轨迹像句未写完的诗。
夜色渐浓时他们拐进巷口的篮球场。生锈的铁丝网外，晚风卷着合欢花的甜香在暗处游荡。严浩翔运球的节奏比平日急躁，篮球撞击地面的闷响惊起几只夜栖的麻雀。当他第三次三步上篮失误时，张真源突然从背后环住他。
"手腕要这样压。"温热的呼吸拂过后颈，张真源带着薄茧的掌心覆上他手背。篮球划出完美弧线的瞬间，严浩翔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路灯忽然次第亮起，暖黄的光晕里，张真源松开手退后半步。他校服下摆被风吹得鼓起，像只随时会飘走的气球。严浩翔突然抓住他衣角，布料在指间皱成一团。"那年医务室..."他声音发颤，"你说会永远..."
"小心！"
重物坠地的巨响炸裂在耳畔。严浩翔被猛地拽进带着柠檬香皂味的怀抱，头顶的篮球架轰然倒地，扬起的尘土迷了眼睛。他感觉到张真源剧烈的心跳隔着两层校服布料传来，环在腰间的双臂勒得生疼。
"伤到没有？"张真源的声音在发抖，手指急切地抚过他脸颊。严浩翔摇头时，一滴温热的液体突然落在手背。借着昏黄的路灯，他看见张真源右手掌根被铁架划开狰狞的伤口，鲜血正顺着指尖往下淌。
校医室消毒水的气味刺得人鼻腔发酸。严浩翔盯着纱布下渗出的暗红痕迹，忽然抓起张真源没受伤的左手按在自己心口。"这里疼。"他声音闷得像浸了水的棉花，"每次都是你受伤。"
张真源怔了怔，忽然倾身用额头抵住他的。呼吸交融的瞬间，严浩翔看见他睫毛上还沾着细小的尘粒。"因为我最怕这里疼。"张真源指尖轻轻点在他胸口，"初三你被篮球架砸到的时候，我第一次知道心疼真的会生理性窒息。"
月光从百叶窗的缝隙漏进来，在消毒柜上切割出银白的光带。严浩翔突然想起那个暴雨天，张真源把半截真知棒塞进他嘴里时，指尖擦过唇瓣的触感。此刻草莓的甜香仿佛又漫上来，混着血腥气在口腔里发酵成某种酸涩的渴望。
"下次..."他抓住张真源缠着纱布的手，声音轻得像叹息，"换我保护你。"
夜风掀起窗帘，远处传来模糊的蝉鸣。张真源忽然笑了，眼底浮动的星光落进严浩翔瞳孔深处。"你早就做到了。"他反手扣住严浩翔五指，"从你七岁那年替我赶走恶犬开始。"
记忆如潮水漫过。严浩翔看见扎着冲天辫的小男孩举着树枝挡在自己身前，看见少年宫走廊里交换的半个糯米糍，看见中考前夜天台上的流星与紧握的手。原来那些朝夕相处的碎片，早就在岁月里拼凑成无法分割的图腾。
当第一缕晨光爬上窗台时，他们交握的掌心已经沁出薄汗。校医室的老挂钟滴答走着，严浩翔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书包侧兜摸出皱巴巴的糖袋。
"最后一根了。"他咬住糖棍含糊地说，在张真源错愕的目光里，将沾着草莓香气的唇印在对方嘴角。蝉鸣骤歇的瞬间，他尝到了比真知棒更甜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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