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苏暮雨与慕雨墨二人身前,不知何时立着一道身影。
那人一袭玄色羽衣,墨色的羽毛纹路在微光下流转,自肩至腰,仿佛将整片夜色都披在了身上。
他背对着他们,身形挺拔如松,只留给二人一个孤高的背影——自然便是唐门的玄武使,唐怜月。
身后传来轻浅的脚步声,那人微微侧过脸,鬓边几缕发丝滑落,露出线条清俊的下颌。
他目光未回,只轻声开口,语气平淡无波……
唐怜月苏家家主。
慕雨墨当即眉头一蹙,心头那点被忽视的不快瞬间涌了上来,语气里便带了几分嗔怒……
慕雨墨什么苏家家主不家主的,难道就看不到我吗?
唐怜月这才缓缓转过来些,视线扫过慕雨墨,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语调……
唐怜月慕姑娘。
慕雨墨哼。
慕雨墨鼻孔里发出一声轻哼,别过脸去,显然还在为方才的被轻慢耿耿于怀。
苏暮雨却已缓步上前,他周身的气息一如既往地沉静,只是眼底深处,比往日多了几分拒人千里的漠然。
苏暮雨·卓月安玄武使,看来你是遇到麻烦了。
唐怜月闻言,不再理会旁的,抬头望向正前方那片沉沉的阴影,声音里终于带了丝不易察觉的恳切……
唐怜月希望苏家家主能助我一臂之力。
苏暮雨在他身侧站定,手中那柄油纸伞“咚”一声插进脚边的泥土里,伞骨微微震颤,抖落几滴残雨。
他修长的手指握住伞柄,稍一用力,便从其中抽出了那柄通体莹润的细雨剑,剑身在微光下泛着冷冽的寒芒。
他目光如炬,直直射向对面,沉声道……
苏暮雨·卓月安鬼医夜鸦,我们又见面了。
只见前方暗影中,立着两道截然不同的身影。左边那人,皮肤白得近乎透明,身形瘦削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从头罩到脚,只露出一双闪烁着诡异光芒的眼睛,正是那令人闻风丧胆的鬼医夜鸦。
而他身旁那人,却生得极为魁梧,肩宽背厚,只是脖颈之上,竟套着一个巨大的铁面具,将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
连一丝肌肤都未曾外露,唯有沉闷的呼吸声从面具的缝隙中透出,平添几分诡异。
夜鸦扯了扯斗篷的边缘,发出一声冷笑,声音尖利如枭……
夜鸦是啊,南安城里有你,唐门深处有你,没想到到了这天启城,竟还能撞见苏家家主。
夜鸦怎么,暗河的水,是想漫过整条江湖,把这北离之地都给淹了吗?
苏暮雨·卓月安我素来不喜欢我身边这位唐门的翘楚,天启城的玄武使。
苏暮雨幽幽开口,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唐怜月闻言一怔,侧过头看他……
唐怜月苏家家主……
苏暮雨·卓月安但我更不喜欢你。
苏暮雨抬手打断他的话,目光如剑般刺向夜鸦……
苏暮雨·卓月安你这肆意玩弄人命的家伙。
苏暮雨·卓月安白神医曾说,若有机会再遇见你,便让我替药王谷,除了你这个叛徒。
夜鸦闻言,非但不惧,反而低低笑了起来,声音里满是嘲弄……
夜鸦看来你倒是很听我那位小师叔的话。
夜鸦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苏家家主,这一次你再想取我性命,可没那么容易了。
他轻轻抬起手,对着身旁的铁面人低语,仿佛在下达某种指令……
夜鸦去吧。
夜鸦以你如今的力量,对付他们两个,应当是足够了。
那铁面人猛地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吼,声浪震得周遭的空气都微微震颤。
下一刻,他双脚猛地一跺地面,身形如离弦之箭般纵身跃出,带着一股排山倒海的气势,对着苏暮雨与慕雨墨二人,同时推出了一双蒲扇般的巨掌。
掌风未至,地面的尘土已被掀起三尺,声势骇人。
苏暮雨只觉眼前人影一晃,一股沛然巨力已迎面压来,心头猛地一凛:好快的速度!
这一掌推出,竟裹挟着排山倒海般的内力,仿佛要将周遭空气都碾碎。
他不及细想,长剑瞬间出鞘,横挥格挡,只听“铛”的一声闷响,一股震劲顺着剑身狂涌而来。
他虎口剧痛,整个人竟像断线的风筝般被直接震飞出去,重重撞在身后的廊柱上才稳住身形。
而另一边,唐怜月借势足尖一点,身形如轻烟般掠起,稳稳落在不远处的屋檐上,目光凝重地盯着场中那个戴着铁面具的身影。
慕雨墨看得心惊肉跳,忍不住低呼……
慕雨墨此人是谁?竟有这般身手!
苏暮雨与唐怜月虽年轻,却早已是逍遥天境的高手,放眼江湖也是顶尖人物,可夜鸦先前却说,这人能独自打败两大天境高手。
这铁面人的来历,显然绝不简单!
唐怜月他是我们唐门的副门主,唐灵皇。
唐怜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话音未落,猛地抬手,袖中三道乌光破空而出,正是唐门绝技阎王帖,直取铁面人周身大穴。
铁面人却动也未动,只轻飘飘一挥长袖,那三道迅疾如电的阎王帖便像被无形的手牵引着,尽数卷落在他袖中,仿佛泥牛入海。
紧接着,他手腕一翻,那卷着阎王帖的长袖便朝着刚站稳的苏暮雨挥去。
苏暮雨眼神一凝,长剑挽出数道剑花,借着剑势猛退三步。
就在他落脚的瞬间,那三张阎王帖“笃笃笃”三声,依次钉在他方才站立的三步之地,入木三分。
他轻舒一口气,看向唐怜月,沉声道……
苏暮雨·卓月安原来他把唐灵皇做成了药人,难怪如此有恃无恐!
唐怜月面色一白,纵身跃下屋檐,手中指尖刃寒光闪烁,朝着铁面人急刺而去……
唐怜月大师兄对我的暗器手法了如指掌,我想要制住他实在太难。
唐怜月苏家家主,若你此次能帮我救下大师兄,这份恩情,我唐怜月此生不忘!
可那铁面人或者说被控制的唐灵皇,他的身形快得不可思议,每一次侧身、旋身,都恰好避开唐怜月的攻击。
动作间带着一种非人的精准,仿佛预判了他所有的招式。
苏暮雨持剑立于一旁,沉默地看着两人缠斗,忽然勾了勾唇角,扬声道……
苏暮雨·卓月安恩情?为了报恩,你什么都肯做吗?
慕雨墨闻言一愣,生怕他说出什么出格的话,急忙拉了拉他的衣袖……
慕雨墨雨哥。
唐怜月的动作也是一滞,指尖刃停在半空,她抬眸看向苏暮雨,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咬了咬牙……
唐怜月只要不违背正道……
苏暮雨·卓月安废话!
苏暮雨一声断喝,身形已如离弦之箭般纵身跃出,长剑划破空气,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直取铁面人后心。
铁面人腕骨翻转,一掌拍出,劲风裹挟着凛冽的真气直逼唐怜月面门。
唐怜月仓促间旋身避让,却仍被掌风扫中肩头,踉跄着后退数步,喉头一阵发甜,竟险些呕出腥血。
未等众人缓过神,铁面人攻势再启,又是一掌迎面袭来。
苏暮雨早已掣剑在手,见势不妙,长剑急挥,一道银亮的剑气直刺铁面人掌心。
谁知铁面人掌心真气骤然暴涨,竟如一道无形屏障,硬生生将苏暮雨的长剑挡在半空,剑尖距他皮肉不过寸许,却再难寸进。
剑身在真气冲击下嗡嗡作响,仿佛随时会崩裂开来。
夜鸦找死!
夜鸦在旁看得怒火中烧,身形微动便要上前助阵。
苏暮雨·卓月安退开!
苏暮雨却低喝一声,手腕猛地旋拧。
刹那间,长剑嗡鸣更甚,只见那剑气如春江潮水般层层叠叠涌去,一波高过一波,前浪未消后浪已至,带着摧枯拉朽之势撞上铁面人的真气屏障。
正是苏家绝学——春雨剑法中的“潮生”!
铁面人原本纹丝不动的身形终于微微一晃,面具下的呼吸似是乱了半拍。
紧接着,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两股雄浑的真气在半空剧烈相撞,气浪如涟漪般向四周扩散,掀得地面尘土飞扬。
铁面人被这股巨力震得往后踉跄一步,脚下青石板竟裂开数道细纹。
而苏暮雨则被震得气血翻涌,长剑险些脱手,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向后滑出丈许,直到后背撞上慕雨墨的肩头才稳住身形,靴底在地面犁出两道深深的痕迹。
慕雨墨雨哥,为何不用十八剑阵?
慕雨墨伸手扶住他,压低声音问道,眼底满是不解。
那剑阵威力无穷,当年纵横江湖未尝败绩,对付这铁面人正是合适。
苏暮雨捂着胸口喘了口气,缓缓摇头……
苏暮雨·卓月安他是药人。
四个字让慕雨墨瞬间噤声。
药人不知畏惧,不懂疼痛,寻常刀剑伤根本拦不住。
苏暮雨望着铁面人重新站直的身影,声音沉了几分……
苏暮雨·卓月安唯一能让他们停下的,只有一击绞碎心脏。
苏暮雨·卓月安可你看唐怜月……
他瞥向不远处仍在调息的唐怜月……
苏暮雨·卓月安他分明是想救下这人,而非取他性命。
苏暮雨·卓月安十八剑阵是绝杀之术,一旦动用便是尸骨无存,如何能留活口?
唐怜月恰好调息完毕,将这番话听得真切,闻言眉头紧蹙,看向铁面人那副毫无生气的模样,沉声问道……
唐怜月用毒呢?
唐怜月普天之下,总有能制住他的毒,或许能留他一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