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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北蛮军营中忽然传出一道微弱的剑气——那剑气力道不足。
既无惊龙变的霸道，也无君子剑的灵动，连撼动眼前的沙柱都做不到。
可萧若昭却在这道剑气中，清晰地感受到了一丝怯懦与求饶之意。
她握着霜华枪的手顿了顿，侧过头看向身旁的君玉，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便已读懂了彼此的心思，手中的招式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沙柱渐渐散去，阵前恢复了短暂的平静。
北蛮将士见萧若昭和君玉停手，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不少人甚至忍不住瘫坐在地上，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们暗自庆幸——幸好这二人没有将惊龙变与君子剑的招式施展完毕。
否则别说军中精锐要损失殆尽，恐怕这两人真能一路杀穿军营，直捣北蛮王城。
萧若昭收回霜华枪，枪尖的寒光收敛了几分，她抬眼望向北蛮阵中，声音清亮如钟，借着风势传遍了整片旷野……
萧若昭北蛮新王继位，不思安抚百姓、休养生息，反倒兴兵犯我北离边境。
萧若昭我北离将士奋起抵抗，只为保家卫国，却也不愿过多厮杀，让两国百姓承受战乱之苦，以至于伤了两国多年的和气。
她顿了顿，语气愈发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萧若昭今日我萧若昭在此立下誓言，自此刻起，北离众人绝不会主动冒犯北蛮一寸土地、一粒粮食。
萧若昭北蛮之人也不得再越边境半步，侵扰我北离子民。
萧若昭若有人敢违此誓，无论你逃到天涯海角，我萧若昭定将持霜华枪寻你，诛你于枪下，以儆效尤！
北蛮将士听着这番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们心中本就藏着狼子野心，怎会甘心就此罢手？
可眼下的局势由不得他们任性——经过先前的交锋，军中精锐已折损大半，剩下的士兵也多是惊弓之鸟。
若再执意开战，只会落得全军覆没的下场。
而要恢复如今的兵力，没有十几二十年的时间根本不可能。
万般无奈之下，北蛮将领只得咬着牙，带着残存的士兵上前，与萧若昭签订盟约，握手言和。
远处的叶啸鹰望着阵前威风凛凛的萧若昭，看着她从容不迫地与北蛮交涉，心中却不禁想起了另一个人——萧若风。
他轻轻叹了口气，目光里满是惋惜……
若不是五年前，萧若风率军对抗南决时遭人暗算，身中那无解的寒毒，以至于身体日渐衰弱，再也无法驰骋沙场。
他又怎会让自己的妹妹以女子之身统帅三军，冒着这般生死风险站在阵前？
可惜啊，这世上从来没有如果。
如今的萧若风，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在学堂里意气风发、指点江山，后来又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少年将军了。
次日破晓时分，天刚蒙蒙亮，淡青色的天光透过窗棂，洒在琅琊王府正屋的地板上，映出几分清冷。
屋内静悄悄的，只有角落火盆里木炭偶尔爆裂的轻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炭火气息与书卷墨香。
萧若风端坐在靠窗的软榻上，手里捧着一卷泛黄的古籍，目光落在书页上，神色沉静。
忽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火盆里跳动的火苗轻轻晃了一下——不是风动，倒像是有气息掠过。
萧若风指尖一顿，没有抬头，只是缓缓放下手中的书卷，指尖在微凉的书页边缘轻轻摩挲片刻，才微微抬眼，望向屋门方向，声音平静无波……
萧若风卿相。
谢宣很多年了，已经没有人再叫我这个名字。
一道温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伴随着轻缓的脚步声，谢宣身着一袭月白色儒衫，手持一把折扇，缓步走了进来。
他走到萧若风对面站定，嘴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目光落在萧若风身上……
谢宣这些年，江湖上、朝堂上，人人都叫我儒剑仙。
谢宣倒是你，风华——这个名字，也该有好些年没人唤过了吧？
谢宣如今众人提起你，只知是琅琊王，是属于整个天下的琅琊王。
萧若风闻言，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掠过谢宣，落在窗外初升的朝阳上，语气里带着几分歉意……
萧若风这次倒是麻烦你了。
萧若风原本李心月姐姐是打算让她的女儿，也就是如今的雪月剑仙过来的。
萧若风但我听说，当时你恰巧在雪月城中，还和雪月剑仙打了个赌，最后你输了，这趟来天启的差事，便落到你头上了。
谢宣在萧若风身旁的椅子上坐下，闻言也跟着轻叹一声，摊了摊手，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却又不失洒脱……
谢宣说到底，还是技不如人啊。
谢宣输给雪月剑仙，倒也不算丢人。
萧若风微微垂首，目光落在自己交叠的双手上，指尖泛着淡淡的凉意，声音里的歉意更浓了些……
萧若风实在抱歉。
萧若风你本是逍遥世间的人，不涉朝堂纷争，不沾江湖恩怨，我却还要让你来蹚天启城这趟浑水。
谢宣闻言，轻轻摇了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身旁木椅的扶手——那扶手打磨得光滑温润，带着经年累月的触感。
他抬眼看向萧若风，眼神温和却带着几分认真……
谢宣或许有时候，我自己也希望能蹚一蹚这浑水呢？
谢宣雪月剑仙曾跟我说过一句话，她说，如果一个人在这世间活得太干净，干净到不沾半点尘埃，那就说明他是个冷漠的人。
谢宣不爱所有人，也不恨所有人，对这世间的一切都无动于衷。
他顿了顿，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谢宣我回去后想了很久，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谢宣人活一世，若是总隔着一层距离看世间，未免太过无趣。
谢宣所以，偶尔染上一些尘埃，体验几分人间的热闹与纷扰，或许也不是坏事。
萧若风听他这么说，脸上也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语气轻松了些……
萧若风这么说来，我倒是帮了你一把，你还应该感谢我？
谢宣感谢倒也不必。
谢宣摆了摆手，收起笑意，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沉了几分……
谢宣毕竟天启城这趟差事，可不是小麻烦，而是个天大的麻烦。
谢宣你也知道，我当年也曾在天启城里做过官，这地方的水有多深，我比谁都清楚。
谢宣只不过，风华啊……
萧若风见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便也收了笑意，微微垂首，轻声道……
萧若风你说。
谢宣你的身子，比我想象中要严重太多了。
谢宣的手指依旧摩挲着木椅扶手，目光落在萧若风苍白的脸上，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
谢宣我才在这屋里坐了这么一会儿，就觉得浑身透着一股凉意——不是炭火不够暖，是从你身上散出来的寒气。
谢宣你这情况……是快撑不住了吧？
谢宣我前阵子给你寄来的那些调理身子的药，你没有吃？
萧若风吃了，只是作用已经不大了。
萧若风端起身旁桌上的热茶，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却没能驱散多少身上的寒意。
他放下茶杯，脸上依旧带着一丝平静的笑意，语气却带着几分无奈……
萧若风可我毕竟还是个天境高手，还能靠内力勉强相抗。
萧若风每天夜里睡觉的那几个时辰，用内力护住心脉，倒也能让自己安宁几分，不用被病痛折磨。
谢宣那你有没有想过找李先生？
谢宣追问了一句，眼神里满是期许……
谢宣李先生医术通神，当年连许多疑难杂症都能治好，或许他会有办法救你。
萧若风听到“李先生”三个字，缓缓摇了摇头，目光变得悠远起来，像是回忆起了过往的旧事……
萧若风师父当年就跟我说过，每个人活在这世上，都有自己的选择。
萧若风选择走哪条路，选择做什么样的人，选择承担什么样的责任——但无论选什么，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萧若风我现在这个样子，就是我为自己的选择付出的代价，没什么好怨的，也不必再去麻烦师父了。
天启城的清晨，街头刚泛起几分热闹气，早点铺子的蒸笼冒着白汽，挑着担子的货郎边走边吆喝。
一个小乞丐缩着脖子走在街边，身上的破棉袄满是补丁，手里紧紧攥着半块刚从善人家讨来的麦饼，黑乎乎的手指捏着饼边，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饼渣子顺着嘴角往下掉。
他嚼得满脸都是碎屑，却还不忘晃着脑袋，扯着嘶哑的嗓子大声呼喊……
“龙封现，天地变！风云起，琅琊定！”
那声音又细又亮，顺着风飘出老远，路过的行人听见，有的脚步一顿，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匆匆走开。
有的则皱着眉往旁边躲了躲，像是怕沾染上什么麻烦。
小乞丐却不管这些，只顾着一边啃饼，一边蹦蹦跳跳地往前跑，嘴里的口号喊得更响了。
可他才跑过两条街，刚拐进一条相对僻静的巷子口，眼前忽然黑影一闪。
一个身着金色铠甲的金吾卫不知何时站在了他面前，铠甲上的铜扣在晨光下泛着冷光，腰间的长刀悬着，透着十足的威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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