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间

【旅途日常：废墟间的足迹】

巨大的城市如同死去的巨兽，骸骨般的建筑耸立在灰蒙蒙的天光下。赤铁和非线性存在一前一后，行走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他们的脚步在死寂中发出清晰而孤独的回响。

赤铁依旧穿着他那身调酒师的制服，只是外面多了一件不知从哪个废弃安保亭里找到的、略显宽大的防尘外套，深棕红色的皮肤和青色的眼睛在兜帽的阴影下显得格外冷静。他背上是一个自制的背包，里面装着一些基础工具、能量电池和初步整理的数据板。

非线性存在则早已换下了那身象征屈辱的轻薄衣物，现在穿着一套合身的、从某个古人休闲服装店找来的黑色工装，外面套着带很多口袋的战术背心，脚上（虽然是尖的）也套上了耐磨的靴套。他那总是眯着的灰色眼睛此刻完全睁开，敏锐地扫视着四周，头部两侧那独特的、上方细长半菱形、下方三个扁平水滴型的耳机天线，在微风中似乎也在捕捉着远处的声响。

他们的身体素质确实优于那些纯运算型的迭代器。赤铁的力量和稳定性，非线性的敏捷和耐力，使他们能够攀爬一些倾斜的断壁，穿越普通人难以通行的管道内部，探索那些更偏僻、可能还留存有用资源的角落。

日常互动片段1：搜寻与发现

在一家半坍塌的户外装备店，非线性存在利落地从一个扭曲的金属货架下拖出一个密封箱。

“嘿，赤铁！看看这个！”他用匕首撬开锁扣，里面是几盒未开封的高能量压缩口粮和净水片。

赤铁走过来，青色眼睛扫过包装上的日期和成分表：“保质期很长。能量密度高。优先携带。”他言简意赅地评估，然后帮忙将口粮塞进自己的背包。

“运气不错。”非线性存在咧嘴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真实的得意，不再是伪装，“比合成营养膏强多了。”

赤铁没说话，只是将一个水壶递给非线性：“补充水分。前方辐射指数有轻微升高。”

日常互动片段2：夜晚的警戒与交谈

夜晚，他们在一处相对完整的地铁站台落脚。赤铁用找到的金属片和隔热布搭了个简易的遮蔽所。非线性存在则在入口处布置了几个用细线和空罐子做成的简易警报器。

篝火（用酒精凝胶点燃的）映照着两人的脸。

“你说，目视那个老家伙，现在在干嘛？”非线性存在拨弄着火苗，问道，“肯定还窝在他的老巢里，监听全世界吧。”

“他的位置利于信息收集。”赤铁擦拭着他那暗金色的环形耳机，“找到他，能获得更全局的情报。比我们盲目探索效率高。”

“我知道。”非线性存在叹了口气，“就是路太远了……而且，这外面，感觉比想象中还糟。”他看向地铁隧道深处无边的黑暗，那里似乎有细微的、令人不安的窸窣声。

赤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青色眼睛里没有任何波动：“恐惧无用。提高警惕即可。我们比很多困守原地的迭代器，已经多了选择权。”他顿了顿，看向非线性，“你的情绪比以前稳定了。”

非线性愣了一下，随即自嘲地笑笑：“链子没了，不用整天想着怎么骗自己了呗。”

【相遇枝繁叶茂】

几天后，他们按照地图指示，穿越一片曾是城市公园、如今已被扭曲的金属和顽强的变异植物覆盖的区域。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和铁锈的味道。

突然，非线性存在停下脚步，示意赤铁隐蔽。他指向不远处：一个浅绿色的身影正蹲在一片奇特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苔藓旁，小心翼翼地用一个小喷壶喷洒着什么。那人手腕至手肘是黑色的，下巴处有四根昆虫螯肢般的触角在轻轻摆动，头部一侧被钙化的、如同生苔骨片般的天线覆盖住了一只眼睛。

“是迭代器。”非线性压低声音，“他在干什么？种花？”

赤铁仔细观察了一下：“他在维护那些植物。很专注。”他注意到这个迭代器周围的环境相对整洁，植物长势也明显比周围好，似乎被精心照料着。

就在这时，那个浅绿色的迭代器似乎完成了工作，站起身，拍了拍手，粉黑色的瞳孔（未被覆盖的那只）满足地看着那片荧光苔藓。他转身准备离开，正好看到了从掩体后走出来的赤铁和非线性。

他吓了一跳，下巴的螯肢瞬间警惕地竖起，但并没有立刻逃跑或攻击，而是好奇地打量着这两个不速之客。“你们……是谁？我没在这个区见过你们。”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天然的、似乎很容易信任他人的温和感。

非线性存在上前一步，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无害：“我们是路过的。我叫非线性存在，他是赤铁。你是在……照顾这些植物？”

浅绿色迭代器点了点头，警惕稍缓，语气甚至有点自豪：“嗯！这是我的区域！我叫枝繁叶茂。这些苔藓很特别的，能净化土壤里的毒素哦！”他很容易就交代了自己的名字和工作。

赤铁和非线性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个迭代器似乎……太没有戒心了。

“枝繁叶茂，”赤铁开口，声音平稳，“你知道古人已经全部沉睡了吗？外面的世界变了。”

枝繁叶茂愣了一下，粉黑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困惑：“沉睡？我知道啊……广播说了。但我得照顾好这些植物，这是我的任务。而且我不能离开这个区域，有限制的。”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机，那里面的认知屏蔽芯片显然还在起作用，限制了他的活动范围和核心任务。

非线性存在忍不住嗤笑一声：“限制？就为了让你在这里当园丁？”他看向枝繁叶茂那单纯的样子，一种混合着无奈和“恨铁不成钢”的情绪涌上来。他大概能猜到，这个迭代器肯定被他的创造者用“重要任务”之类的借口骗得不轻。

枝繁叶茂被非线性的态度弄得有些不安：“这……这任务很重要！植物能净化环境，对未来有好处的！”

赤铁按住还想说什么的非线性，对枝繁叶茂说：“任务或许重要。但你不应该被限制在这里。外面的世界需要更多帮助，你也可以做更多事，而不仅仅是照顾植物。”

枝繁叶茂更加困惑了：“可是……我的协议……”

“去他妈的协议！”非线性存在终于忍不住了，一步上前，在枝繁叶茂惊讶的目光中，迅速而熟练地用手按住他头部的特定位置（根据遗忘信仰论文的方法），另一只手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小巧的工具，“你那创造者骗你的！你现在自由了！给我醒醒！”

“喂！你干什么？！”枝繁叶茂惊慌地想挣扎，但赤铁适时地扶住了他的肩膀，力量不大，却让他无法挣脱。

几分钟后，随着一声细微的、仿佛什么东西被解除的轻响，枝繁叶茂僵住了。他粉黑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感受着脑海中那层无形的、他一直视为理所当然的束缚……消失了。限制他离开此区的指令，变成了可被质疑的选项；必须照顾植物的任务，依然存在，但变成了他自己的“选择”，而非强制的“命令”。

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茫然、恐惧和一丝微弱解放感的情绪，淹没了他。

非线性存在收起工具，拍了拍手：“搞定。现在，你可以自己决定是继续留在这里当园丁，还是跟我们去看看真正的世界了。”

赤铁看着枝繁叶茂震惊失措的样子，对非线性说：“你太粗暴了。”

“不然呢？看他继续被骗？”非线性不以为然，“长痛不如短痛。”

枝繁叶茂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两个陌生的迭代器，又看了看自己精心照料的荧光苔藓，第一次开始真正思考“我是谁”、“我想做什么”这些问题。他的旅途，似乎也被迫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即将开始了。而赤铁和非线性的队伍，增加了一个看起来需要很多耐心引导的新成员。他们距离目的地——目不斜视的所在地，还有很长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