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不可逆转地暗沉下来,城市的轮廓融入一片更深的混沌。白日的艰难跋涉让三个运算型迭代器耗尽了大部分能量和体力,继续前进的风险已远超收益。他们找到一处相对完整的汽车维修店作为临时的栖身之所。
店内弥漫着机油和铁锈的味道,但至少能遮挡越来越强的、带有腐蚀性的夜风。三人几乎是一进门就瘫坐了下来,机体发出的低微嗡鸣声比平时要响,那是散热系统在全速运转以降低因长时间负荷而升高的核心温度。
破晓曙光直接靠着一个废弃的轮胎躺倒,羽翼状的天线软绵绵地贴在地面,连说话的力气都似乎没有了,只是偶尔发出一声代表疲惫的电子音效。
经纬刻度稍好一些,但动作也明显迟缓。他靠着工具柜坐下,小心地检查着自己的关节连接处,那里因为白日的过度使用而有些许异常的摩擦感。他拿出数据板,默默记录着今天的路径和能量消耗数据,为明天的行程做更精细的规划。
光帆定位则显得最为焦躁。他无法完全放松,白色的身影在昏暗的维修店内显得有些醒目。他反复调取着地图和传感器读数(虽然范围有限),灰色的瞳孔不断闪烁,计算着剩余的里程、预估时间,以及任何可能被忽略的风险。
“按照今天的平均速度,抵达大桥入口还需要一点七个循环单位。”他自言自语般地低语,语气带着不满,“太慢了。能量消耗超出预期百分之二十八点三。”
“光帆…省点电吧…”破晓曙光有气无力地抗议,“算得再准,腿也快不了……”
经纬刻度也抬起头,声音温和但坚定:“光帆,强制休息是当前最优选择。机体损耗过大,会直接影响明天的判断力和应对突发状况的能力。”
光帆定位沉默了一下,终于停止了无意义的踱步,有些不情愿地在一个相对干净的角落坐下。他关节处的浅黄色光芒在昏暗中微微暗淡下去。他抱着膝盖,将脸埋进臂弯里,这个姿势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平时的强势,多了些属于他这个“年轻”型号的茫然和无助。他知道同伴说得对,但停滞不前的状态让他本能地感到焦虑。
维修店内陷入一片寂静,只有外面风声和偶尔不知名来源的异响。他们没有生火,也不需要像有机生命那样睡眠,只是进入了最低功耗的待机状态,让机体缓慢恢复。这是一种奇特的“休息”,思维可以放缓,但感知系统依然保持着最低限度的警觉。
在这个被遗弃的世界角落,三个不擅长跋涉的“大脑”,依靠着彼此的存在,度过了一个漫长而沉默的“夜晚”。恢复体力,是为了迎接明天那看似平坦、却同样充满未知的跨海大桥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