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期站在餐厅外的拐角小胡同里吹着风。
夏天的夜风带着些许凉意。
他敛下眸子,将有些茫然失措的目光遮挡在了密密的睫毛下。
今天是冬季中考的庆功宴,邀请的都是邻居朋友。
开了一个大包厢才完全坐下。
明明都是可爱可亲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
他有些难以忍受那里现在的氛围,可能是还不习惯吧。
想慢慢从身上摸索出糖,结果摸出来一根烟。
他犹豫了。
最后去前台借了打火机出来,还是点上了。
这是他第一次抽烟。
这烟还是跟周天他们前两天去玩的时候,在打闹时,不知道是谁塞他口袋里面的。
冬期被呛得直咳嗽。
燃起的星星点点,印在他那如同黑玛瑙的眼睛里。
他没有把烟熄灭,只是含着泪珠,学着李岩吸了两口吐出来。
一开始还非常不适应,到最后吐出来的烟,融进风里面。
尼古丁刺激大脑释放多巴胺 ,冬期压下愉悦感,叼着烟。
“裴予,在看什么呢?”
“没,父亲,您先去找哥哥吧,我等会再去找你们。”
裴予收回看向小胡同的目光,冷淡的对着裴父说着。
“好。”
裴父也不问,他上了红旗的后座,司机才恭敬地给他关上后车门上了车。
裴予他再转眼看过去,冬期不在了。
闻到淡淡的烟味,不知道是谁的二手烟味飘了过来。
他皱了皱眉,向那个小胡同走去。
冬期真走了,没看见人,他又寻找了一番,直到看到地上有两颗大白兔。
裴予半蹲了下去,盯着那两颗,不知道在想什么。
维持着这姿势半晌才捡了起来。
“呀,要我说冬季这孩子听话又懂事,还这么会读书。真是的,红玉,你怎么这么会养孩子?”
“是啊是啊,他弟弟也很听话的,我还想看到兄弟俩经常会帮妈妈买菜呀,做饭,打扫卫生之类的。”
“哎呦~可真是羡慕死我们了!”
……………
冬期坐在包厢的圆桌转盘旁的最里的位置。
他没有说话,安静的吃着菜。
只要有人向他问问题,或者是夸他,他都会很礼貌的带着微笑回应。
甄红玉被邻里朋友们夸的不知所云,一下子就喝的有些多了。
冬季很礼貌的温和的回应着每一句话。
只不过他还时不时给冬期剥虾夹菜倒饮料。
有邻居家没少互相帮助过的的王婶夹了一大块子的白灼鸡肉乐呵呵的放在了冬期的碗里。
“来来来,小期,多吃点瞧瞧,都瘦成啥样了。”
“谢谢王婶。”
冬期放弃斗争,刚要拿起筷子夹起来放入口中时,被冬季给截胡了。
“王婶,小七他不爱吃这些,我更爱吃。给我更合适。”
冬季说着放入口中,斯文的吃着看起来吃的很香。
“哎呦,那成那成。”
王婶乐呵呵的笑着,又夹了几筷子的白灼鸡隔着冬期给了冬季。
冬期低下头,免得让人看到自己的面部表情有些僵。
他们兄弟俩几乎嗜好都一样,他鸡鸭羊都不喜欢吃,冬季也是。
许叔叔喝的太多,拿着酒杯猛的站了起来。
“来,让咱们庆祝小季小期成绩一直这样好!”
说着,咕咚咕咚咽了好几大口下去。
孔婶儿看他这样,气的把他拉了下来呵斥。
“高兴归高兴,但也别这样喝啊!”
“哎呀,老婆知道啦!我就是高兴嘛~”
尤爷爷乐呵呵的看着他们,笑的能让人看清没几颗牙的嘴。
冯姐姐和马姑姑两人则是一直跟甄红玉说三扯四的。
这场宴会下来,十几个人最后散了。
甄红玉因为喝的有些多了,座位又不够,只坐得下一个人。
冬期和冬季就跟他们说,他俩走路回家,看华哥硬是要下来跟着他们,最后在其他的大人催促下,他们只得同意了。
华哥喝的有些多,走路七扭八歪的,还时不时嚷嚷着,别走丢了,别走丢了。
结果他倒好,一个不留神,撞到了路灯。
冬季看着有些无奈,就把他扶了过来。
几乎是架着他走的。
冬期一路上没什么话,可以说是今天晚上他兴致都不高。
他有些走神的望着他哥的背影,却看见他哥后颈隐隐地有些青紫,他还以为是光线问题以及角度问题。
冬期又眨了眨眼睛,走了更近些看。
反而看到更多的青紫。
他被吓住了。
一时竟忘了走路。
冬季没有听到后面跟着的脚步声,关切的扭过头来看。
“小七?”
夏天夜晚上的街还是很多人,他们在人很少的人行道走着,马路上车来车往。
是不是有车灯打过去打过来,照的冬期低下的脸有些模糊。
冬季只好眯着眼,再轻声地叫一下他。
“小七。”
冬期绷紧着身体,最终还是抬起了头。
冬季看着他现在的表情一愣。
冬季的微笑有些僵硬了。
“小七,怎么了?”
冬期不吭声,撇过头去,原本还能算看得清一些的轮廓,一下子又笼在了阴影里。
“没事。”
他只是心密密麻麻地疼,还有些发涩,嘴唇咬出血,手也因为攥的太紧而发疼,仅此而已。
这些怎么会比得过,他所看到的那冰山一角呢?
冬季直接将满嘴胡言乱语遭遇醉晕过去的华哥放在一个阶梯上靠着栏杆。
他慢慢地走了过来。
“小七,是哥哥。有什么事是不能跟哥哥说的吗?”
“…是你一直在瞒着我。”
冬期忍不住冲动转过头来喊着。
冬季把僵硬的微笑又提了几个度变成温柔地笑着。
“就是些不小心的磕碰。”
他来不及暗自悔恨,自己吃完饭有些热有些放松的拉开了衣领。
瞒了几个月,最终还是暴露在自己最亲密的人面前。
他假装相安无事,又将声音放柔了好几个度。
“小七,哥哥没有骗过你,也没有瞒过你。”
“是!都怪我不问!!”
说着话又猛地将冬季很好的隐藏在衣袖中的手拉了起来。
冷白色的皮肤上,还带着青红色可怖的伤。
冬季想扯回来,但冬期用的力道太大,他不忍心怕弄疼他,就只好抚住冬期的后脑勺,将他的前额跟他的前额抵在一起。
“小七,哥哥在学校参加的社团,你也是知道的。这些磕碰很正常,你可以去问问哥哥的同队的队员们。”
他因为生气而有些粗重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冬季的脸上,冬季直视着他。
这样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是才几秒。
冬期才缓缓的平复了些许下来,带着疑问。
“真的?”
“真的,哥骗你是小狗。”
冬期有些犹豫,但转头一想,冬季没有骗过自己,冬季因为踢足球太强被教练死皮赖脸的球进足球队了,足球队确实免不了磕磕碰碰。自己还有很多东西可以求证。
冬期不甘示弱的对上冬季的眼光。
“好,骗人,小狗。”
冬季暗自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又松了手摸了冬期两下应。
“嗯,还有,小七,哥哥打算继续就读云翼二中。”
“啊?什么?为什么?”
冬季中考省状元,有大把的学校供他挑,有很多学校早找上他了。
云翼二中作为私人学校,师资力量升学率硬件设施算数一数二,但是算上这些,加上教育理念跟那些公办的比起来就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我跟云翼二中的合同是到我的高中毕业。”
“啊?”
冬期觉得脑子转不过来,他第一次知道。
“那…其实也还不错。”
冬期硬生生地将口中的太可惜了拐了个风口,改成了违心的答案。
虽然他因为舍不得冬季,但也不想他因为自己继续留在这个学校,听到是因为合同心里还是骤然的松了一下。
“我也觉得。”
这合同冬季觉得一点都不亏,有钱还了债,冬期还能过来上一个,起码比之前都还算好的学校读书。
但他还是有些后悔,毕竟他感觉冬期在学校过的并不是很开心。
幸好云翼二中当时跟他谈条件时,他多加了个附加条件。
那就是冬期初中毕业自选自己想要的学校。
那时候别说年段长,有些不甘心了,校长也觉得不甘心。
虽然冬期这棵很好的苗子还是可能会选云翼二中,但他们更希望能将他的选择权跟冬季一样牢牢的拽在手中。
直到冬季又提出了自己的交换条件。
初三只要有竞赛,他都会参加,并且必拿奖。
这个条件太迷人眼,校方最终还是同意了。
冬季当然也做到了,并且一年下来拿了好几次的一等奖。
冬期摸了摸鼻子,看着早跟他拉开距离去抚华哥的冬季,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就是觉得可惜。
“我来,我来,我也来!”
他回过神来想帮冬季一起架着华哥,不架不知道,一架吓一跳。
华哥因为身高一米八看着没多重,实际上身上全是膘子肉,体重少说都的80公斤。
冬期差点一个没站稳要平地摔去。
“小七,没事吧?”
冬季的视线被华哥挡的严实,他想往这边看却看不到,只能心急的问。
“没事!”
冬期咬一咬牙,少年人的气性不允许他说有事,他继续站稳着继续架着华哥走路。
华哥几乎的体重都压在他俩身上,甚至因为走路而需要更加的多用力。
不过好在冬期多有锻炼,长久下来就觉得有些累之外也没什么。
他们走到他们那栋平层楼,上了比自家还高一层的楼层,成功将华哥送回去了。
拒绝了邀请他们进来吃些东西的华家人,兄弟俩一上一下的回了自家门。
他们刚进门就看到喝醉了,但因为担心着他们没回卧室坐在沙发上的甄红玉。
冬季和冬期扶着半梦半醒的甄红玉回到她自己卧室的床上盖好被子,他们刚要关上门,甄红玉奋力的半睁着眼,醉醺醺的说。
“小季,小期啊。慢慢给你们买了礼物,在你们房间哦!中考礼物,也是庆祝咱们小季小期长大了!”
她说着,慢慢声音变小,又重新的昏睡过去。
冬期刚端进去温热的蜂蜜水,正站在他哥背后,看着他哥把门轻轻的关上。
有些好奇地压着声音问。
“哥,你知道是啥不?”
“去看看吧。”
冬季叹了口气,回过头来,却露出一抹很温柔的笑对着他弟。
“行!”
冬季跟在冬期后面,只见冬期虽然蹑手蹑脚,但依旧很快速的跑进自己的房间里面还是忍不住惊呼一声。
“喔!”
“怎么了?”
“手机诶!”
虽然冬期在云翼二中呆的多了,但他不感兴趣的,他并不会多过多关注。
却也被影响的深了一看这两包装一点也不便宜。
只有冬季一眼认出,两个盒子一黑一白都是最新款的苹果手机。
“………”
他沉默了。
冬期也皱着眉看着这俩手机盒。
“…能退货吗?”
“不太行,况且这也是妈妈的心意,小七,你喜欢哪个?你先选。”
冬期闻言也有些丧气,但还是抬起头扯着笑说。
“哥,你选一部。”
冬季摸了摸他的头,随手拿了一盒白色的。
冬期随后拿起黑色的盒子。
两人都没有拆,冬季只是放回原处,冬期几乎跟他同时动作一模一样的。
同步到让冬季愣了一会,笑出来了,这才让不知道为何有些沉重的气氛变得缓和。
“笑什么!”
冬期语气像是平常炸毛的那样,面上却露出了笑。
“没什么,小七要不要先去洗澡?”
“那行,还有我快初三了,应该自己洗自己的衣物!你不能跟我抢!”
冬季不说话,只是无意识的摩挲着冬季的发尖。
在冬期忍无可忍要把他手拍开时,才听到他沉沉的一声嗯。
冬期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不过生怕他反悔说。
“行,就这么说好了,那我去洗澡了。”
冬季坐在椅子上看着他收完衣物去卫生间的背影。
表情淡淡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把摩挲过冬期头发的手指凑到鼻尖,轻嗅了几下。
但他很快回过神来,用那只手给了自己重重的一巴掌。
冬季觉得有温热的液体从鼻子里流了出来,他看着鼻血缓缓掉落在地上,在木地板上砸开了一朵血花。
他没有动作。
在听到卫生间的水流声停了,才赶紧拿起纸巾,将自己的鼻血擦干净,再将地上的血花一起擦净。
冬季假装在收拾衣服,准备去卫生间,听到冬期急匆匆的往阳台洗手台跑去,才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紧绷的弦,放松一瞬就感觉到脸上忽然一顿痛,肿了。
他很快速的去了卫生间,锁上了门,我自己的毛巾浸上冷水,敷着自己的脸。
顺便也让自己转了很久的大脑,放松一瞬。
他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仰起头,冰冷的毛巾盖在他的右半边脸上,他闭着眼,却依然的感觉灯光能透过眼皮刺到视网膜上。
他抚在洗手台上的手骤然收紧,力气大的快把这水泥做的台面给拆开,总归没几秒,还是一下子松了开来。
………
冬期浑然不知这边的情况,他费力的洗了好久的袜子和短裤。
还边洗边想发明洗衣机的人真是伟大。
今天还算幸运,没有把裤子和袜子洗破洞,虽然洗的有些久。
他看着挂在衣架上的小鸡短裤和黑袜子,成就感倍增的用又洗过一次的手背擦了一把脸。
果然,小爷还是很厉害的。
他因为得意洋洋过了头,没有察觉到他哥进去洗手间比平常久了好几倍到现在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