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的本能压过窒息的绝望,霍雨浩用尽最后一丝意志,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模糊视野中,那张刻骨的脸庞近在咫尺。湿漉漉的棕发贴在光洁的额前,发梢间流淌着微弱的淡金色纹路,如同暗河中的萤火。她眼中盛满焦急,却在看到他睁眼的刹那,迅速被巨大的欣慰和难以抑制的激动取代。
没有半分犹豫,璟儿一手稳稳托住霍雨浩冰冷的下颌,另一只手轻轻拂开他额前散乱的黑发。微凉的唇瓣带着湖水的清冽,温柔却坚定地覆上了他因缺氧而微微张开的嘴唇。
一股清冽纯净、饱含着磅礴生命气息的氧气,如同初春解冻的第一缕溪流,带着融融暖意,被轻柔地渡入他的口中,直抵灼痛欲裂的肺腑!这股气息不仅驱散了肺部的冰寒窒息感,更蕴含着精纯的生命魂力,如同温和的暖流,瞬间注入他几近枯竭的心脉,强行吊住了那缕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
随着这口救命之气的渡入,璟儿周身骤然亮起!
一缕纯粹而柔和的翡翠光芒,如同破晓的第一道曦光,刺穿了周遭浓稠的墨色幽冥!在这光芒的映照下,璟儿的身姿清晰浮现。
她身着素白宽袖的修炼袍,样式简洁却带着异域的飘逸,衣料并非凡品,在幽暗水底竟流转着细密的银色暗纹,如同微缩的星轨在缓缓运行。宽大的衣袖随着暗流翩跹舞动,袍摆如青莲初绽,于这死亡深渊中绽放出惊心动魄的生机。
她的容颜有了细微却显著的变化。褪去了几分孩童的圆润稚气,下颌线条初显少女的清丽轮廓,平添了几分沉静与稳重。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额间——那枚曾经时隐时现的绿金色神秘符文,此刻已彻底化为了一朵含苞待绽的碧色莲花!莲瓣微拢,流淌着温润而神圣的光晕,仿佛蕴含着无穷的生命奥秘。碧绿的眸子如同最上等的翡翠,在翡翠柔光的映衬下流转着灵动的辉光,此刻正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担忧褪去后,是劫后重逢的激动与深深的心安。
霍雨浩的意识在生命魂力的灌注下迅速回归,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晰。他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
她长长的睫羽上随着水波微微颤动。那双碧眸清澈见底,映着他狼狈的身影,眸光流转间,仿佛将漫天星子揉碎落入了深潭,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温柔与专注。
璟儿环住他腰身的手臂微微用力,将他更稳地托向自己(两人身量相仿,仅有微小的高度差,璟儿163cm、霍雨浩158cm)。宽大的袖口因动作滑落一截,露出白皙如玉的小臂——那些旧日的狰狞鞭痕与烫疤,此刻竟已消失无踪!肌肤光滑细腻,不见丝毫瑕疵。唯有数道藤蔓状的绿金色神异纹路,自腕骨处悄然浮现,蜿蜒而上,如同活物般在肌肤下流淌着微光,象征着体内毁灭与生命双神力的完美调和。
当她指尖无意按压他心口时,那腕间的绿金藤蔓纹路骤然流转起更加明亮的暖光,一股温和坚定的生命能量再次涌入他虚弱的身体。
“唔……”霍雨浩无意识地发出一声闷哼,冰冷麻木的脸颊感受到一丝冰凉的绸料触感——那是璟儿衣袖的布料,带着仙舟特有的、细腻微硌的星纹提花质感。
璟儿一边持续而轻柔地为他渡送着蕴含生命魂力的气息,一边竟轻轻哼起了一段旋律。那调子轻快悠扬,带着星罗帝国特有的韵味,正是霍雨浩曾经在星斗森林篝火旁,教她烤鱼时哼唱过的小调!此刻在这幽暗的湖底被她哼出,熟悉的旋律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轻快,却又因水波的阻隔和内心的激动而带着微微的颤音。
几缕湿透的棕发随着水流拂过霍雨浩的鼻尖,带来微痒的触感和熟悉的气息。
璟儿足尖在冰冷的暗流中轻轻一点,背后光影浮动,一对由纯粹翡翠光华凝聚而成的、半透明的巨大羽翼豁然展开!羽翼边缘流淌着生命的光晕,轻轻一拍!
强大的推力瞬间产生!
两人相拥的身影被托起,急速冲向水面上方那片象征生机的微光!
“彭——!!!”
巨大的水花如同炸裂的银瓶,在残月清辉与岸边魂导探灯交织的光柱下轰然绽放!两道紧紧相拥的身影破开墨色的水面,骤然暴露在无数道惊骇欲绝的目光之下!
湖水顺着他们的发梢、衣角淋漓滑落。霍雨浩脸色惨白如金纸,甫一接触空气便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每一次喘息都贪婪地汲取着久违的空气,仿佛要将整个肺部都填满。他的一只手,依旧死死攥着璟儿那被湖水浸透、滑腻微凉的素白宽袖袖角,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仿佛那是连接他与此岸的唯一绳索。
璟儿微微低头,碧眸凝视着他紧攥的手,嘴角弯起一个极淡的、带着了然的笑:“放心,这次……袖子不会‘游’走的。秋露姐姐选的料子,比你想象的结实多。”
支撑着他的璟儿,则成了此刻岸边所有目光汇聚的焦点。
她背后的翡翠光翼已然收拢,化作点点温润的绿色星芒消散于无形。一身样式奇特的素白宽袖修炼袍紧贴着初显玲珑的少女身躯,勾勒出介于青涩与窈窕之间的流畅线条。湿透的棕发贴在光洁的额角与脸颊,非但无损她的清丽,反而更添几分出水芙蓉般的惊心动魄。那双碧眸璀璨如最上等的翡翠,在月光与水汽的氤氲下流转着难以言喻的灵光,额间那枚含苞待绽的碧色莲花符文散发着柔和而神圣的光晕。
水珠顺着她尖巧精致的下颌线悄然滴落,滑过线条优美的颈项。在她白皙的颈侧,数道藤蔓状的绿金神纹在湿漉漉的肌肤下莹莹发亮,如同活着的生命脉络,流淌着神秘的光泽。当霍雨浩因剧烈的咳嗽和虚脱,无意识地将沉重的头颅更深地靠进她单薄却异常坚定的怀中时,璟儿下意识地微微偏头,用自己同样冰凉却柔软的脸颊,轻轻蹭了蹭他汗湿凌乱的额发。这个动作带着昔日的亲昵与依赖,却又在举手投足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种经历了风雨淬炼后的、沉静的守护者从容。
岸边死寂!只有水花声和霍雨浩的咳嗽在回荡。
言少哲悬浮半空,袖袍依旧湿漉漉。金色的眼眸微微眯起,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在璟儿身上扫过,最终定格在她那蜕变后更显清丽绝伦的容颜上,低声嘀咕了一句:“这丫头……不过月余不见,眉眼竟似长开了……轮廓比小桃还要精致俏丽几分……”
玄老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岸边一块礁石上,酒葫芦也不知所踪。浑浊的老眼死死锁定璟儿,脸上的醉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惊疑。他并未感知到任何属于魂师应有的魂力波动!然而,从那少女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纯粹到极致、仿佛初生婴儿般不含一丝杂质却又磅礴浩瀚的生命气息,让他这位见多识广的饕餮斗罗都感到心惊肉跳!
“这…绝非翡翠天鹅武魂所能达到的境界……甚至……”后面的话被他生生咽了回去,化作眼底深沉的忌惮。
钱多多眼珠瞪圆,死死盯着璟儿湿透却依旧飘逸垂坠的素白袍,激动揪住帆羽:“帆羽!快看!那袍子!吸水不沉!这料子的纤维排布和能量导性……这料子能用来编魂导阵列核心基板啊!我的老天!”
帆羽被他晃得一个趔趄,手中的魂导密封匣还在剧烈嗡鸣,他同样震惊地看着璟儿,但目光更多聚焦在她腰间——那里束着一条纤细的银链,链子末端缀着一枚造型奇特的、铃兰花苞状的微型魂导器,正散发着微弱的空间波动。
王冬儿挤在贝贝和唐雅前面,双手紧握,她的目光复杂地落在璟儿身上。那被湖水浸透紧贴身躯的素白宽袍,清晰地勾勒出少女已开始发育的、流水般柔美的腰身曲线。视线扫过璟儿腰间那枚陌生的铃兰魂导器,王冬儿的指尖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起来。重逢的狂喜被一种更深沉的、对挚友身上发生的未知巨变的忧虑所覆盖。
贝贝、唐雅和萧萧的脸上混杂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劫后余生的激动以及对璟儿惊人变化的震撼。萧萧甚至捂住了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就在这片死寂与无数复杂目光的聚焦下,异变再生!
璟儿心口位置,素白衣袍下,一点璀璨金光骤亮!一个清晰无比的∞形永恒之契神纹透衣而出,在她心口缓缓旋转,散发古老神圣波动!
神纹显现,平静湖面以璟儿立足处为中心,无声荡漾开一圈圈纯粹翡翠光漪!光漪所过,冰冷湖水泛起温润光泽。
仿佛受到感召,湖畔巍峨的黄金古树,树心翡翠漩涡光芒变得无比柔和。无数金黄叶片脱离枝头,化作密集璀璨的光雨,温柔萦绕在霍雨浩与璟儿周身!
其中一片最为凝实的金叶,盘旋数周后,轻盈准确地飘落,无声嵌入霍雨浩那只紧攥着璟儿袖角、带着血污水渍的右手中!
叶片嵌入的瞬间,霍雨浩剧烈的咳嗽奇迹般地平息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与安定感,顺着掌心蔓延至四肢百骸。他涣散的眼神重新凝聚,带着茫然与极度的疲惫,缓缓抬起,望向近在咫尺、正低头关切凝视着他的那双碧眸。
月光、水光、黄金古树的光雨、心口的神纹、掌心的金叶、还有那双倒映着自己狼狈身影的翡翠眼眸……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
璟儿迎着霍雨浩茫然又疲惫的目光,唇角笑意加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更深邃的温柔,声音轻如耳语:“别这么看着我,雨浩哥……只是去远方‘游学’了三年。”
她顿了顿,温热的呼吸拂过霍雨浩湿冷的额发,目光仿佛穿透了深邃的湖水,“路程有些远,湖也有些深,回来……花了些时间。”她的声音虽轻,却带着穿透水幕般的清晰和坚定:
“现在,我回来了。”
岸边,依旧鸦雀无声。只有夜风拂过黄金古树叶片的沙沙声,以及无数道目光中翻涌的惊涛骇浪。
海神阁深处,密室内,那覆盖整个湖面的无形精神网络无声无息地收回。盘坐的穆恩缓缓闭上双眼,一声悠长而复杂的叹息在寂静中回荡,带着如释重负的释然,也蕴含着更加深邃、更加难以捉摸的思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