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贝的魂力一进入璟儿体内,便如同溪流驶入了错综复杂且无比狭窄的暗礁通道。她的经络不仅远比常人纤细,更呈现出不自然的弯曲和扭结,许多地方的管壁薄如蝉翼,仿佛稍一用力便会破裂。更令他心惊的是,在魂力探索的过程中,他竟发现了多处经脉存在陈旧性的断缺,甚至还有刚形成不久的裂痕!
【这……难道是自幼便受过极重的内伤,一直未曾痊愈?】贝贝心中骇然,【甚至她从小到大,都是拖着这样一副残破的身躯在生活和修炼?】
此刻,他才真切地意识到,霍雨浩和璟儿两人能够修炼到十级并获得第一魂环,是何等艰难。即便在获得魂环后体质会得到一定改善,他们的经脉根基却依旧如此脆弱,尤其是璟儿。从眼下情况判断,魂环的力量非但没能温养她的经脉,反而可能因其身体的特殊性造成了不小的负荷与暗伤。这需要何等坚韧的意志才能支撑下来?
就在贝贝心中感慨万千,试图以更温和、更缓慢的方式疏导魂力时,异变陡生!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身输送出的精纯魂力,在流入璟儿体内某处关键节点时,竟如同泥牛入海,离奇地迅速稀薄、消散!他明明在持续不断地输出,可抵达那里的魂力却像是被一个无形的黑洞疯狂吞噬。
这种感觉极为怪异,仿佛航行于平静水面的船只,突然被水下巨大的漩涡死死缠住,不受控制地被拖向深渊,无法挣脱!
紧接着,一股冰冷、暴戾、充满毁灭意味的能量波动,毫无征兆地从璟儿经脉深处汹涌而出,顺着贝贝引导的魂力路径,反向朝他体内猛扑而来!贝贝心下大骇,几乎是本能地切断了自身与璟儿之间的魂力连接。
然而,即便如此,那股反噬而来的力量依旧如影随形,重重轰击在他心神之上。
“噗——!”贝贝身形剧震,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变得金纸一般,气息急剧萎靡下去,直接向后仰倒,陷入了昏迷。
“贝贝!”唐雅惊呼一声,扑到贝贝身边,探查到他只是魂力与心神受创昏迷,暂无性命之忧,但心已提到了嗓子眼。
几乎在同一时间,盘坐的璟儿身体剧烈抽搐起来。
“哇——!”一大口殷红的鲜血从她口中狂喷而出,整个人如同被抽去所有力气,软软地瘫倒在地。本就白皙的小脸此刻血色尽褪,苍白得吓人,气息微弱得仿佛风中残烛。
“璟儿!”这边的动静立刻惊醒了修炼中的霍雨浩和唐雅。霍雨浩心脏几乎停跳,第一时间冲过去,将倒在地上的璟儿紧紧抱在怀里,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璟儿!你怎么了?醒醒!能听见我说话吗?”
“贝贝!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你怎么也……”唐雅看到一旁昏迷吐血、面色惨白的贝贝,又看看气息奄奄的璟儿,急得语无伦次。
“小雅……先……先救璟儿……”贝贝在昏迷中无意识地呓语,嘴角还在不断渗出血丝。
唐雅强压下心中的恐慌,立刻从储物魂导器中取出最上等的急救药材,小心喂入璟儿口中,随即盘坐于她身后,运转自身魂力,试图帮助她催化药力,护住心脉。
霍雨浩紧紧抱着怀中冰凉的小身体,感受着她微弱的呼吸,心如刀绞。他此刻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一旁焦急万分地守候,心中不断祈祷。
【天梦哥!天梦哥!璟儿这是怎么了?大师兄只是引导她修炼玄天功,为何会变成这样?明明我昨天一点事都没有!】
精神之海中,天梦冰蚕也是焦躁不已。【麻烦了,小雨浩!哥活了百万年,也看不透这小姑娘!她体内……她体内居然同时存在着两种属性截然相反、根本不可能相容的能量!一股暴躁充满毁灭性,另一股则安静富含生命力。刚才那个人类引导魂力时,不小心激活了那股暴躁的能量,而她身体经脉本就千疮百孔,哪里承受得住这等冲击!】
【天梦哥,求你,快想想办法!你看唐雅老师的脸色!】
霍雨浩注意到,正在为璟儿运功催化药力的唐雅,额头已布满豆大的汗珠,脸色也因魂力急速消耗而开始涨红。她发现自己的魂力竟如同决堤的洪水,被璟儿体内某个点疯狂吸走,而且她还不敢轻易中断魂力输送,否则她和璟儿都会遭到更严重的反噬。她自己受伤或许还能像贝贝那样硬抗,但璟儿本就脆弱的身体,绝对承受不住二次伤害,极可能性命不保!可若继续这样下去,她的魂力迟早会被吸干,结局依旧无法改变……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股平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极致寒意的能量,悄无声息地流过唐雅的身体,汇入她输送的魂力之中。那股诡异的吸力在接触到这股寒意后,竟如同遇到克星般,瞬间减弱、消失了。
这股新加入的能量异常温和且强大,它协助着唐雅,引导着她的魂力,更有效地将药物的效力化开,滋养着璟儿受损的经脉。出手相助的,正是情急之下将手按在唐雅后背,将自身精神力与变异魂力融合后渡过去的霍雨浩。
【好险!这丫头体内的能量太可怕了,哥再不出手,这个人类也要被吸干了!】天梦冰蚕心有余悸,它巧妙地借助霍雨浩的身体作为媒介,动用了封印在霍雨浩体内的部分本源寒意,暂时压制住了璟儿体内那股躁动的毁灭性能量,并未暴露自己的存在。在唐雅和贝贝看来,这更像是霍雨浩情急之下,自身武魂变异带来的特殊魂力起了奇效。
【这次多亏了天梦哥!】霍雨浩在心中感激道。
【唉,你们俩真不让哥省心。】天梦冰蚕的声音带着疲惫,【这次出手,我动用了封印在你体内的部分本源力量,需要沉睡一段时间恢复。这次之后,你一定要多加留意这个小姑娘。她身上的秘密太多了,身为人类却能自行产生魂环,体内还并存着两种极端对立的强大能量。别说人类,就是我知晓的那些顶级魂兽,也没她这么古怪的。】
【我明白,天梦哥。】霍雨浩郑重应下。
天梦冰蚕不再多言,将身体控制权彻底交还,陷入了沉寂。
约莫一个时辰后,在药力和霍雨浩那股特殊力量的共同作用下,璟儿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双眸。第一眼,便看到了守在自己面前,眼圈泛红的霍雨浩。
“璟儿!你终于醒了!太好了……”见到璟儿醒来,霍雨浩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了大半,声音带着哽咽。
“雨浩哥……”璟儿的声音沙哑无力,她想坐起身,却感觉体内如同被烈火灼烧过般剧痛,让她连动一下手指都困难。
“别动,好好休息。”霍雨浩连忙按住她,声音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她,“唐雅老师给的药效果很好,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静养。再睡一会儿吧,璟儿。”
璟儿虚弱地点了点头,感受到霍雨浩话语中的关切与担忧,顺从地闭上了眼睛,轻声呢喃:“好的……晚安,雨浩哥。”
见璟儿的呼吸逐渐平稳,再次沉沉睡去,霍雨浩才轻轻将她安顿好,起身走向篝火旁。贝贝在唐雅的照料下也已苏醒,虽然面色依旧苍白,但总算稳住了伤势。三人围坐在篝火边,一时间相顾无言,只有柴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轻响,气氛沉重得近乎凝滞。
霍雨浩忽然走到贝贝和唐雅面前,双膝一弯,就要跪下。
“雨浩!”贝贝和唐雅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将他扶住。
“对不起,唐雅老师,贝贝大师兄。”霍雨浩声音低沉,充满了自责,“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因为我,璟儿也不会……我没想到璟儿修炼玄天功会发生这种事……”
“雨浩,快别这么说。”贝贝忍着体内的不适,温声安慰道,“这不是璟儿或者你的问题。谁也无法预料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小雨浩,你也不必如此自责。”唐雅轻轻抚摸着霍雨浩的背,试图平复他的情绪,“是我和贝贝考虑不周,没想到璟儿的体质可能不适合修炼玄天功。作为你们的老师,该道歉的是我们才对。”
“可是,大师兄还因此受伤了……之后,如果没有唐雅老师帮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霍雨浩依旧难以释怀。
“小雨浩,你说这话可就见外了。”唐雅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们是一家人,唐门,是绝对不会放弃任何一名弟子的。”
“唐雅老师……”霍雨浩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感动与复杂。
“现在璟儿情况稳定了,还在休息。”贝贝看着霍雨浩,目光真诚而温和,“雨浩,如果你愿意,可以跟我们讲讲你们过去的事吗?只有更了解你们,下次我们再遇到类似情况,才不会像这次一样手忙脚乱,也能更好地帮助璟儿。”
霍雨浩迎上贝贝的目光,从中感受到了毫无杂质的真诚与关切。他犹豫了片刻,关于自己的秘密(天梦冰蚕、百万年魂环)自然不能透露,但关于身世……
看到霍雨浩的迟疑,贝贝微微一笑,体谅地说:“如果觉得为难,我们绝不强求。我们尊重你的选择。”
“不,没关系的,贝贝大师兄。”霍雨浩连忙摆手,下定了决心,“实不相瞒,虽然璟儿一直叫我哥哥,但其实……我和她并没有一点血缘关系。”
就这样,在跳跃的篝火旁,霍雨浩将自己和璟儿的身世,从白虎公爵府的冷漠,母亲的病逝,璟儿被遗弃收养、受尽欺凌的过往,到两人相依为命,最终偷跑出来,立志变强的经历,原原本本,从头到尾地讲述了一遍。唐雅和贝贝在一旁静静地听着,随着霍雨浩的讲述深入,两人脸上都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深深的心疼与同情,而贝贝心中更多了几分敬佩。他们难以想象,这两个孩子小小年纪,竟承受了如此多的苦难。
途中,唐雅好几次听到义愤处,恨不得立刻就去大闹公爵府,都被贝贝及时拦了下来。霍雨浩的讲述,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天色微明。
“小雨浩,你放心。”唐雅伸出手,轻轻拥抱了一下霍雨浩,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和贝贝,还有唐门,绝不会抛弃你们。唐门的大门,永远为你们敞开,这里就是你们的家。”
霍雨浩感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鼻尖微微发酸。
就在这时,一声带着些许不满的轻哼从旁边传来。
“哼嗯……”
三人转头,才发现璟儿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正站在不远处,小嘴微微嘟起。
“璟儿,你醒了!什么时候过来的?”霍雨浩听到动静,连忙从唐雅的怀抱中出来,快步走到璟儿身边,关切地询问。
“才刚醒没多久。”璟儿眨了眨还有些惺忪的睡眼,目光在霍雨浩和唐雅之间转了转,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没想到我才睡了一觉,雨浩哥就主动趴到唐雅老师怀里去了呢。好害臊啊,脸都红了吧?”
“才没有!是唐雅老师主动抱住我的!”霍雨浩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急忙解释道。
“璟儿,你刚恢复,还是不要随意活动为好。”贝贝忍着笑意,打断了两人这略显幼稚的玩笑,率先关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