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寄出的CD
便利店的冷柜发出轻微的嗡鸣,林辰指尖划过最后一排罐装咖啡时,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他顿了半秒——是大学室友阿哲,备注还停留在"302歌神"。
"江湖救急!"阿哲的声音裹挟着电流声砸过来,"下周六结婚,你得来撑场面。"
林辰的指甲陷进易拉罐拉环。玻璃门被推开,风铃叮当作响,穿校服的女生抱着关东煮跑出去,发尾沾着的雨珠甩在他手背上。
"我..."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被水泡过,"可能有点事。"
"能有什么事比我结婚还大?"阿哲笑起来,背景音里有翻东西的哗啦声,"说起来,上次整理旧物,还翻到你当年那盘五月天的CD,裂得跟蜘蛛网似的..."
挂掉电话时,林辰才发现指节泛白。收银台前的电视正在放天气预报,说台风将在周末登陆,像极了七年前那个夏天。
那年他刚升大二,在图书馆的消防通道里第一次见到苏晚。她抱着本《天体演化简史》蹲在台阶上,耳机线从帆布包里溜出来,隐约飘出"如果我们不曾相遇,我会是在哪里"的调子。
"这张专辑我也有。"林辰的声音吓了自己一跳。
女生抬头时,阳光正从气窗斜切进来,在她睫毛上碎成金粉。"《自传》?"她晃了晃手里的MP3,"我更喜欢《任意门》,感觉像在讲我们自己的故事。"
后来他们真的一起走过很多道门。从图书馆闭馆后的林荫道,到小吃街油烟弥漫的卷帘门,再到跨年时挤在人潮里,看广场大屏幕上的倒计时数字变成烟花。苏晚总说,他们的相遇像解一道复杂的数学题,每一步推导都精准得不可思议。
直到毕业季。林辰拿到北京的保研名额那天,苏晚在实验室门口递给他一张CD。封面是五月天五个人的剪影,角落用银色马克笔写着"祝我们前程似锦"。
"我申请了南方的研究所。"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去看不一样的星空。"
台风登陆的前夜,林辰终究还是买了去苏州的高铁票。阿哲的婚礼在古镇的客栈里,红绸灯笼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站在石桥上抽烟时,有人拍他的肩膀。
"林辰?"
苏晚穿了条浅蓝色连衣裙,手里拿着杯果汁,鬓角的碎发被雨打湿。她身后的回廊里,阿哲正举着话筒唱跑调的《温柔》。
"你也来了。"林辰掐灭烟,手指在口袋里摸到个硬壳物件。
"阿哲说你可能会来。"她笑了笑,目光落在他手背上,"你还戴着这个?"
那是枚银质的星星吊坠,当年苏晚用第一笔奖学金买的,说像猎户座的β星。林辰下意识地把它往袖口里塞了塞。
雨突然大起来,他们躲进旁边的茶亭。檐角的雨滴串成珠帘,把远处的乌篷船晕染成水墨画。
"我以为你在北京。"苏晚搅动着杯子里的柠檬片。
"去年调回上海了。"林辰盯着桌面的水渍,"做行星观测数据处理,和你也算半个同行。"
沉默漫延开来,只有雨打芭蕉的声音。林辰忽然想起毕业那天,他把那张CD塞进行李箱时,听见裂壳的脆响。后来他买过无数张同款专辑,却再也找不到当时的手感。
"其实..."苏晚的声音被雷声打断,等她再开口时,雨势已经小了些,"我在期刊上看到你的论文了,关于系外行星的那个。"
林辰的心猛地一跳。那篇论文的致谢部分,他写了"感谢所有未曾谋面的星光",只有自己知道,那是苏晚曾经最爱的句子。
婚礼散场时,阿哲塞给林辰一个牛皮纸信封。"苏晚让我转交给你的。"新郎官喝得满脸通红,"她说,有些东西还是物归原主比较好。"
高铁穿越雨幕时,林辰才拆开信封。里面是张修复过的CD,裂掉的纹路被细心地用透明胶带粘好,背面多了几行小字:
"后来我在南半球看到了大麦哲伦星云,才发现最亮的星星,其实一直留在原地。"
播放器里随机切到那首歌,阿信的声音穿过七年时光:"那一天 那一刻 那个场景 你出现在我生命..."林辰望着窗外飞逝的灯火,突然想起苏晚曾说,宇宙中所有的相遇,都是星辰亿万年旅行的结果。
或许他们从未真正分离,只是暂时走在不同的轨道上,等待下一次交汇的时刻。就像此刻,手机屏幕亮起,是苏晚发来的消息,附带着一张照片——南半球的星空下,有颗特别明亮的星。
"猎户座β,"消息栏弹出新的文字,"你看,它一直在发光。"
林辰笑着回了个星星的表情,指尖在发送键上停留片刻,终究还是点开了购票软件。下一站,去看同一片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