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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雨霏霏湿楼阁

爱是孤落的蓬凡

翌日清晨,保姆身上系着围墙,在厨房里刷碗,碰撞出清脆的声音。

昨晚把事情忙完,五点钟就打车过来做早饭了,因为每天的薪水都很高,她会尽力安顿好所有事情。

夏薇身子娇瘦,本就吃的不多,早上起来没什么胃口,就随便扒了两口,坐在餐桌上没什么情绪的搅着碗里的小米粥。

身上穿着淡蓝色校服,很宽松,但依旧可以看出衣下的身子没什么肉。

夏荻川抬头瞪了她一眼,平日里本就严厉,皱起的眉头显得更凶。

“不吃就赶紧去上学。”那声音浑厚,语气中掺杂着些许不耐烦。

夏薇拿勺子的手一顿,咬肌不动了,五官依旧舒展着,没什么表情。

“嗯。”她轻声应了一下,推了碗,就去上沙发上提书包了。

“不知道天天摆什么脸。”

夏荻川的声音不算大,但依旧具攻击性,他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就起身推门出去了。

父亲说话一直都是这样,或是在公司里待惯了,适应了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又或是打心眼里讨厌这个亲生女儿,他对林婧婧就很温柔,百依百顺。

凌清雅看到父女俩这样僵持,心里渗出一丝沾沾自喜,她微微勾起嘴角,有些假惺惺。

“小薇啊,别总惹你爸爸生气,他工作也不容易。”

那语气很虚伪,像是雌竞赢了的那一方,让人作呕。

母亲去世的后一年,父亲就再娶了,夏薇永远不会忘记的那一幕。

那是父亲这几年第一次对她笑,他环着凌清雅的肩,牵着林婧婧。

凌清雅眉眼间长的很像夏荻川的前妻,但骨子里透出一股贪婪,和她那种温糯的性格不同。

身后还站着一个男生,所有人都笑的很开心,好像只有林文轩才能和她共情,他抬眼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夏薇。

后来,凌清雅各种讨好,夏薇好不容易慢慢接受了他们,结婚不到一年,就露出了马脚。

凌清雅只会在夏荻川面前包装成贤妻良母,她停了夏薇的钢琴课,扔了母亲的遗物,明知道夏薇有洁癖,还故意让林婧婧在她房间放蚯蚓。

她到头来只有一个目的。

逼死夏薇,这样她的孩子就成了夏荻川遗产的合法持有者,以后就可以衣食无忧。

“阿姨,再怎么说,爸爸也只有我这一个亲生女儿,你们到底是寄人篱下,用不着来教训我。”

夏薇的唇弯出一个弧度,声音很清晰,故意加重了“亲生”两个字。

装,谁都会装,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她已经忍了三年了,不想忍了。

凌清雅被堵的说不出话,只能紧紧压着舌尖。

挤出那副假到不能再假的笑。

夏薇突然说这么多,自己也很不顺心,只能表面上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早上6:40,夏薇习惯来的早,教室里还没什么人,只有寥寥几个同学在位子上复习。

滨海一中是滨海最好的高中,有的是靠中考成绩保送过来的,还有的是花钱走关系的。

夏薇的中考成绩是737,当时是直接保送了,只是考着玩玩,和第一名只差了五分,学费是学校供出,每年还会有一大笔奖学金。

她在一班,是超重点班,高手如云,那年中考的全省第一也在这里,叫周淮。

周淮家里很有钱,还是独生子,父亲很溺爱他,却并没有养出放纵的性子。

他有个植物人母亲,每年需要大笔的手术经费。

这事只有夏薇知道,只有她知道许嵩光鲜的表面覆盖下阴暗的一面,那次是初中放学周淮给父亲打电话问母亲的病情,被夏薇撞了个正着。

少女偷偷探出的脑袋带着些许潦草的尴尬,周淮知道瞒不住,他把一切都告诉了这个并不熟悉的女孩,像是掏出来心捧在她的面前。

但夏薇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么多,或许是真的想要找个人倾诉。

她有时会客气下的和周淮一起去看望他的母亲,但每次只是送些花就走,她不爱说话。

初三之后,都忙着学习,两人就很少见过了。

后来他们考上了同一所高中。

开学以来,周淮大考小考霸榜年级第一,有几次语文没发挥好,夏薇会偶尔代替他的位置。

以前表白墙也会有人自称说是周淮初中同学,打趣说许嵩上初中的时候就暗恋夏薇,故意空题输给她,哄她开心,两小口的情趣。

但两人都不做回应,夏薇觉得很幼稚,其实自己只是不小心窥探了少年的最不愿说的秘密,算不上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

周淮坐在第一排的角落里,带着金框细边眼镜,很温文尔雅。

他抬起眼睑看了一眼夏薇,一直跟随她过来,才回神。

那目光不算明显,只抬眼,不抬头。

夏薇没注意他,走到许嵩后面坐下了,她身上有股淡淡的栀子花香,很好闻。

夏薇的桌子上铺了一张淡粉色的桌布,带着淡淡的酒精味,和班级里其他的桌子格格不入。

她撑着脸,翻看着化学公式。

6:55,班里基本上没有空位子了,大家都会提前过来复习昨天的功课,上课老师会抽问。

班主任的课一直很无聊,夏薇听的上眼皮下眼皮直打架。

“好了,今天的课就上到这,周淮,下课你名单整理好交给我,下个月学校举行运动会,每个人都必须参加。”

孔敏智走到他面前,把名单放在了他的桌子上,语气温柔,没有往日的肃穆。

眼角笑的皱纹都出来了。

周淮是一班的班长,班主任很喜欢他,聪明懂事,所以对他向来很放心,什么事都交给他来办。

周淮点了点头,随便扫了眼那张A4纸,落在了那个名字上,随意打了个勾。

少年起了身,黑发没过眉骨,长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却不勾人,有股清冷感。

第一节课课间有三十分钟,大家基本上都坐在班里,他问过一圈,让他们填了名单。

都磨蹭一会,求着能不能不报名的。

填完了,转回到自己位子后面,停在了夏薇的旁边。

她昨晚没睡好,正趴着补觉,紧扎着的马尾垂在耳边,很乖。

周淮居高临下看着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眼底竟闪出一丝与刚才不同的情绪。

他转身坐到位置上,看着手里的表格,夏薇的那一栏勾了个100米。

周淮没有问她,早就帮她填好了,因为这是最轻松的,夏薇每年都会报这个充数。

他早就记在心里了。

两人平常不怎么讲话,老师偶尔让会他们讨论一些竞赛的题目,夏薇只把他当做自己的对手。

强劲的对手。

周淮或许也是这样认为,只有夏薇才配和自己相提并论,从初中开始,两人的成绩名字就一直挨在一块。

中午下了课,同学都去食堂吃饭了,班里就剩夏薇一个人。

她吃不惯学校的饭菜,就让保姆做好中午送过来。

其实一中的饭不难吃,甚至花样很多。

早上没怎么吃,有些饿,中午就多吃了一些。

大家吃完饭从食堂出来,都在校园里漫步,感受着五月的暖意。

夏薇很少下去,但今天吃的有点饱,就想去转转消消食。

学校小路两边种着樱花,一路沿头。

它的花期很短,已经落了很多,地上满是樱花的粉瓣,别有一番意境。

这里的人不少,旁边就是篮球场,能听见男孩子进球的欢呼声。

她就这样安静的走着,淡蓝色的校服里面穿着一件奶白色卫衣,马尾高高扎着,整个人纯到不能再纯。

夏薇属于那种美且自知的人,她知道怎样放大自己的优势,就是素,清淡的五官,越素越显得突出。

“诶,跟你说,隔壁班的傅箐昨天打架,今天就被停课了。”

傅箐在一中很出名,母亲是国内顶尖珠宝设计师,父亲也投资了很多大项目,回利不少。

但他顽劣的性子,两年前和父亲大吵一架,搬出去住后,父亲就再没给过他一分钱。

前面的女生凑到一起,小声议论着,但声音刚好能落在夏薇的耳朵里。

她听到了那个名字,又想到了那天的场景。

顿了一下。

他,是高二的。

那个女生左右环顾一下,确定没有人在看,才缓缓开口。

“他打架不是很正常吗,可惜了一张帅脸,听说他现在女朋友是蒋姐。”

夏薇不想再听下去,转头就往教室走。

她对这些事情倒不感兴趣,只是亲眼看见了,未免有些心虚。

她也没有偷听的习惯。

上的课,夏薇早就自学过了,她听的有点走神,耳朵里老师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就这样熬到了放学,高中的晚自习下课很晚,要到9.30。

夏薇揉了揉泛红的眼睛,有点干涩,困意上来了,打了个哈欠,鼻头微微泛红。

像只小树懒。

周淮站在前面,弯腰在收桌肚里的书,听到声音,手一顿,下意识的偏头往后看。

碎发垂在眼前,灯光下,少年的眼睛闪闪的,他忍不住弯了弯唇。

夏薇就这样呆呆的坐着,眉眼间有些许慵懒,精致的五官在朦胧中更美了,马尾松散的半垂着。

她没抬眼看他,慢悠悠的收着东西。

教室里就剩他们两个人了,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周淮好像刻意的放慢了动作,慢到夏薇走了,他才关门出去。

滨海的夜晚不算冷清,到处都是穿梭的轿车和人,隐隐的路灯把夏薇的影子拉长又缩短。

夏薇家离学校不算很远,步行十五分钟就能到。

但她每晚放学,都习惯性做一件事。

喂一只狸花猫。

它总是待在学校后面的小巷外,所以夏薇会绕路过去。

她的脚步很轻,但还是被少年发现了。

少年蹲在巷子外,身上穿着白T,耳垂上的耳钉被灯晃的一闪一闪的。

他好像很喜欢这种纯色的衣服,干净。

傅箐轻抚着一只狸花猫,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和他的长相真是不符,他的长相偏凶,很不好亲近的样子。

傅箐感受到光被遮住了些许,起身往那个方向撇了眼。

眼睛黑漆漆的,空洞的吓人。

少年长着一双很好看的丹凤眼,不笑的时候不怒自威。

但看到她的时候,眼睛稍亮了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夜里太黑的错觉,他的嘴角不自觉提了一下。

眼前站着的少女,离的不是很近,身高刚过自己的肩膀。

她紧紧的捏住书包带,好像有些害怕生人,或是害怕他。

傅箐的忘性很大,不会轻而易举记得某个人。

但可能是夏薇的长相美的过于突出,他居然还有点印象。

夏薇朝她的方向走了去,和他擦肩而过。

她蹲下身,卸了书包,把从家带的猫粮撒在地上喂给它。

狸花猫很亲近人,低头就吞着粮,肚子呼噜呼噜的。

夏薇没有去抚它,她怕脏,但她的眼里含着笑,很温柔。

过了大概五分钟,夏薇才缓缓起身,腿蹲的都有些麻木了,因为贫血,站起来的时候头晕目眩。

傅箐站在离她两三米远的位置,还没有走,等的有点不耐烦了。

夏薇抬眼看他,刚想掠过去。

“忘性还挺大?”

少年缓缓开口,声音低沉,略带着青涩。

夏薇顿下脚步,他就这样俯视着她,嘴角勾着,却看不出开心。

少女的眼睫很长,鼻子小巧高挺。

夏薇想着,这人怕不是神经病吧,不过就见过一面,还是他捅人的时候,不应该对她避之不及吗。

可傅箐没想过那么多,他无聊的时候就想找点乐子,没有理由。

“没忘。”

夏薇的声音很小,语气很淡。

她视线对着傅箐的白皙的脖颈,没敢对视他的眼睛。

“傅箐。”

她叫他名字的时候,那两个简单的字让傅箐心头一梗。

怎么会有人,声音软成这样,但并不腻。

他轻挑了下眉,笑的很坏。

“打听我?你还挺痴情。”

“……”

他一副不正经的样子。

怎么会有人自恋成这样。

学校里谁不知道他,再说了自己压根不想理他好吗!

夏薇没有说话,就静静的站着,大拇指紧紧掐着食指,有些泛红了。

“你?叫什么,光让你知道我的名字,很亏。”

说了,他也记不住。

夏薇只想赶紧讲完赶紧走,她不屑于和这种人废话。

“夏薇,薇雨霏霏湿楼阁的‘薇’”

这首诗是母亲以前教她的。

薇雨霏霏湿楼阁

芳草萋萋又一年

雁字难托千里念

残红落尽独凭栏

说完,夏薇突然发现有些不妥,她的手掐的更紧了。

“蔷薇的薇。”

那声音细若蚊蝇。

夏薇不给他开口的机会,转身就走了。

还挺傲。

他就这样看着少女逃走的背影,和上次一样。

他没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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