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道的老墙藤在暮色里蔓成绿瀑，叶文真数到第八片藤叶时，指腹触到暗格里微烫的铝饭盒。霍东磊的体温还焐在盒盖上，夹层的米糕裹着野菊蜜香，底下压着撕成心形的《军工日志》残页。
"当心倒刺。"低哑嗓音混着碘酒味贴近，霍东磊的绷带扫过她手背。他换了件洗白的旧军装，第三颗纽扣新缝的蓝线正是她补的针脚，"李维信在什刹海布了暗哨。"
叶文真拈起米糕喂他，指尖故意擦过唇纹："炊事班老赵往蜂蜜里掺火药？"
"是你七岁偷藏的野菊。"他喉结滚动咽下甜腻，突然擒住她欲缩回的手，"当年在防空洞......"
藤架后传来枯枝断裂声。李维信的文明杖挑开蛛网，镜片后的独眼泛着幽蓝："霍团长好雅兴，废墟里谈情说爱。"
霍东磊如同旋风般转身，将叶文真紧紧地护在那如影随形的藤影之中，他那笔挺的军装下摆，犹如一把锋利的剑，扫落了一个铁皮罐头。那滚动的空罐，仿佛一颗流星，径直撞上了李维信的鞋尖，惊得那群雀如乌云般遮蔽了月亮——而这，正是当年他教她布置的诱敌之阵。
"快走！"他揽腰托举她翻过矮墙，掌心枪茧擦过蓝布衫下的腰窝。李维信的子弹擦着藤叶钉入砖缝，打碎叶父藏在藤根处的导弹燃料瓶。
防空洞深处，霍东磊就着应急灯拆解饭盒。铝皮内壁用弹壳刻着情诗，字迹被米糕油渍晕开：【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叶文真抚过凹凸的刻痕，忽被他擒住指尖按上心口——那道野菊状灼痕正与诗句同频震颤。
"当年护送你满月照......"他忽然闷哼，绷带渗出的血渍在诗句上晕染，"比今日凶险百倍。"
叶文真拆开新渗血的纱布，赫然发现灼痕下纹着串数字：1977.10.16。正是青铜棺里霍父刻下的日期，亦是李维信机械眼最后闪现的代码。
"这是…..."
"你重生的时辰。"霍东磊突然咬破指尖，将血珠点在她眉心，"也是我接生的时刻。"
洞外忽起《东方红》旋律，混着李维信癫狂的摩斯密码。霍东磊用军装裹住两人，染血的绷带在墙面投出纠缠的影。他带着火药味的唇虚悬在她额前："怕吗？"
叶文真拽住他松散的领口，将未尽之言封进唇齿。二十年的硝烟与三日的相思，在霉湿的防空洞酿成烈酒。李维信的子弹穿透洞壁时，霍东磊的后背撞上叶父刻的【铸剑为犁】，血渍在"犁"字上绽出野菊。
晨光漫过军工楼废墟，叶文真在断墙处寻到新刻的五星。弹壳拼成的箭头指向老槐树，霍东磊染血的军功章卡在树洞，背面新刻：【与子偕老，河清海晏】。
银杏道飘来油墨香，新贴的国庆标语下藏着李维信的绝笔：【2049见】。叶文真将染血的绷带编成同心结，对着初升的红日别上鬓角——那里别着霍东磊授勋时的金穗，在秋风里摇曳如不灭的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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