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别重逢

除夕夜，舒言在听父母长篇大论的诉说着自己的不易与女儿至今不结婚的“耻辱”——这种自她22岁起就不间断出现的谈话，她也见怪不怪了，正准备像往年一样搪塞回去，直到面前人开始滔滔不绝的安排着她的相亲日常日程。

“又催我结婚，又催找对象，你们就那么想把我送出去吗？”舒言随意扒拉着饭，语气冷冷的问。“这怎么能叫送呢？我们担心你现在不结婚，再晚就找不到了。没个孩子养老送终怎么行？”母亲本来为让她同意而放软的语气立刻硬了起来，说的头头是道。“可以去住养老院，送终……我都死了，还管自己死在哪里，埋在哪里做什么呢？”舒言放下筷子，准备去拿一旁的手机，可碍于父母此刻的教育，只得作罢，而父亲则在听完她的发言后猛拍桌子，忽的站了起来：“你！大过年提死，你晦不晦气啊！”舒言也不再一味敷衍，企图尽快结束话题：“这不是你们非要提的吗？我只是想回来看看你们，陪陪你们，我做错了什么，需要你们从我进门就开始念叨这些东西！”可是父亲并不打算就此算了，仍在持续输出自己的话：“别扯这些，我们不要你陪，我们要女婿、孙子陪。”“那你们就孤独到死吧！”舒言提起包，摔门而去。

只是当她站在楼下，被风雪拍打时，才开始思考自己后半夜的去处。“7：24，他会来的……吧。”舒言将手机塞入大衣口袋，小心的倚在一棵树下，这样既可以躲雪，也能最大限度的保证自己的衣服不被弄湿。

在舒言已经蜷缩成一团，以此抵御随时可能落下的雪团时，一个温和文静的声音在面前响起：“言言，还能有起来吗？”是温如卿的声音。她缓缓站起，感受着寒风为膝上带来更刺骨的冰冷知觉，接着扑进来者的怀中，如以往一般失声痛哭。“哭完之后，和我一起回家吗？”阿卿轻柔的拍着舒言的背，无数安慰的话语到了嘴边，又咽下去，只是在她的心情平复一些后，提议一起回家。

“要坐稳一点，可以抓我的衣服，这样……”不等温如卿再多说些什么，舒言便单手搂住了对方的腰，有些疲惫的靠在他的身上，开口道：“可以……快一点走吗，外面好冷。”说完，舒言就闭上眼睛，不再言语了。

冬日的风确实寒冷，即使是二人靠在一起，舒言也不住地颤抖着，不知是因寒冷的风雪、还是不觉落下的泪水。温如卿将自行车骑的很平稳，这也是他在很久以前就习得的能力——即使是两人同时坐的自行车途径颠簸路段也不会让车上的人因摇晃而眩晕，这也使他在初中时期总能比另一人获得更多与她一起回家的机会。

“言言已经到了，可以起来了。”温如卿小心翼翼的呼唤着舒言的名字，直到对方完全站在地上，才将自行车的支撑架放下，将她领到自己家门前，微微偏头说：“或许我们就是这样有缘分呢。”舒言本是不清楚这句话的含义的，直到看清前来开门的人。

“你刚才去干嘛了，火急火燎的……小燕子？”开门的，正是许久不曾联系的另一个发小——谢闻远。他和当年的变化不大，身上只套了一件还算厚实的卫衣，脖子上挂着一副耳机，仍旧是那玩世不恭的样子，只是格外红肿的眼睛让舒言意识到——他也大哭了一场，在敲响房门的不久之前。

“呦……又不是无家可归，怎么……会需要他的收留？”谢闻远的声音鼻音极重，还有因抽泣导致的语句中断，却故作坚强的调侃着舒言，这似乎是什么不得不完成的重要事件，但这次的舒言，却扑到他的怀中，大声哭泣着：“我没有家了！”此刻的她，就像是一直失去港湾的小船，被猛烈的海浪拍打至搁浅，却仍庆幸那沙滩也是能够令她稍事休息的地方，让满仓的泪水倾泻而下。温如卿关上门，看着舒言被扶到长沙发上。

“爸妈不要你了。”谢闻远语气贱兮兮的，本想上演一出“破涕为笑，追逐嬉闹”的戏码，但舒言只是愣了一下，缓缓点了头。“不是吧？我没爸妈要合理，你好歹也是个大公司白领，怎么说不要就不要呢？”谢闻远瘫上一旁的单人沙发，拧眉作思考状。“先喝些甜的东西吧。具体发生了什么，平复下来再说吧。”温如卿手中的白色马克杯里，热可可的甜蜜香气弥漫在客厅中，确然将舒言心中的阴云吹散了一些，她便讲起了事情的始末。

“……这很难评，自己都还没活明白，凭什么要求另一个人陪你活明白。不过这也实属正常，可话还是太伤人了。”谢闻远摸出口袋中的手机，只用右手拇指滑动屏幕，似乎是在找些什么。“你看这个。”他将手机正放在茶几上，指着图片中的文字自嘲。“我还不如你，大过年被公司炒，赔2个月工资，现已被扫地出门，找到工作前可能都要借住在这里。”温如卿只是淡淡瞥了一眼，略带不解的问：“正常是赔偿n+1个月的工资，这是……”接收到温如卿的疑惑，他也只能摊摊手，无奈的说：“他们不想赔。”

二人说话之际，舒言露出来一副为难的神色，缓缓开口道：“那你的家会变得很拥挤了。”“嗯？为什么。”温如卿敏锐的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不自然，却没有再说些什么。“我之前的房子退租了，工作……工资太低，有点付不起房租，哈哈……”她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只是一个人窝在沙发里，仰头望天花板。

“没事，他家还蛮大的。”谢文远站起身，拍了下温如卿的肩膀，“麻烦分配一下房间吧，温少爷。”他戏谑的语气就如当年一般，温如卿也因这个新绰号哑然失笑，但确实依他所言，开始分配房间。

“你的房间在哪里啊？”谢文远从沙发上跳起来，跑到温如卿身边。“在这里。”他伸出手，指了指左侧尽头的那间。闻言，谢文远一只胳膊搭上对方的肩膀，说道：“那我住和你同一侧的房间，小燕子另一间，完美解决。”

在分配好房间后，舒言决定明天一早就出门拿回自己的行李，在二人醒来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