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无忧淡淡收回目光，抬起酒杯抿了一口：“你觉得，十一在桑予城之时，表现如何？”
慕容泽宇敛眸。
“挺好的。”
陆无忧偏头瞪了他一眼：“别跟我玩惜字如金，当时跟那晏什么宸的，你不是挺能说吗？怎么，到我这儿就不行了？”
她话中带着些愠怒，慕容泽宇微抿着嘴唇，说实话，他有些没弄懂，陆无忧的问题，是什么意思。和他想的，是一个意思吗？这个回答，不对吗？
陆无忧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回应，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重新开口询问：“两个月前，桑予城，对于玄寒那个事，你觉得十一做得如何？”她软了语气：“小孩儿，我要听真话。”
这回，他明白了。
开口便道：“十一做得没问题，玄寒在玄宫之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对于危险的敏锐，远在我之上，他是不可多得的领导者，亦是鲜为人知的破局者，最擅长的，便是借助他人之局，助他成事，十一还小，步入他的局，在所难免。”
况且，在寿阳村被屠之前，慕容楚彧第一次在桑予城露面之时，便在玄寒的棋局之中了，桑予城之局，看似慕容楚彧是布局者，可真正掌控这盘棋局的，不是皇帝陛下，亦不是慕容泽宇，而是……玄寒。
陆无忧偏头：“继续。”
慕容泽宇停顿下来，仔细回忆了陆无忧的问题，确保他回答的重点不会抓错，才再次开口道：“纵横交错，黑白相间，作为局中人，十一没有错。”他顿了一下：“甚至是最后的十八备用阵。”
萧祁渊猛的转头，又有些欲言又止：“你不是……”
慕容泽宇看向他：“不让他用十八备用阵，那是因为我不想，可我之所想，我之所行，它未必正确。桑予城之局，十八备用阵，是十一制胜的关键，既然此阵能助他，那就说明他是对的。”
我之所想，我之所行，它未必正确。
这句话不断在黎沚依脑海中重现，慕容泽宇能在众多布局者中脱颖而出，不是没有道理的，至少，黎沚依没在其他人身上，见到过这份心性。
慕容泽宇，习惯于站在不同角度，不同立场去看待同一件事，得出最核心的结果。
那这么说来，慕容泽宇，的确没有反对慕容楚彧所行之事，陆无忧就更觉奇怪了，既然如此，那他这幅样子，又是作何？
陆无忧扬颌：“既然他没错，那你这又是作何，不跟十一说话，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慕容泽宇微愣，敢情问这么多，就是为了给十一讨公道？
他开口，难得情绪外泄，有些委屈：“不是祁渊说的，让我别管他吗？”
萧祁渊顿时坐直身体，打了个激灵，不是，怎么还有他的事？这什么情况？
陆无忧看向他，一挑眼眉：“你的主意？”
“不是……”萧祁渊连忙摆手，半转身看向慕容泽宇：“不是，大哥，我什么时候，我……”
——“一直活在你的羽翼之下，他该如何成长？阿宇，小殿下不小了，你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早就可以独当一面了，没必要……”
萧祁渊脑海中突然闪过这句话，他为自己申辩的话顿时卡在喉咙中。
陆无忧看他这幅神情，估摸着怕是真有这事，她偏头：“怎么不说话？继续啊~~”
萧祁渊坐直身体：“我当时的意思是，一直活在你的羽翼之下，不经历挫折，他没办法成长，我的不管和那个不管，不是一个意思好吧。”
慕容泽宇望向他：“都是不管，有何区别？”
“我……”
萧祁渊一时语塞。
“我管了护了，你不高兴，我现在听你的，不管不护，你又不高兴，祁渊，你的心思，比阿姐的还难猜。”
萧祁渊：……
不是，我是这个意思吗？
席间的人都没忍住笑了，这真相……着实有些出乎意料。敢情是提意见的人和被提意见的人思想不在同一条线上。
陆无忧憋住笑，酒杯在桌上不轻不重的点了三下，慕容泽宇和萧祁渊瞬间恢复原样。
陆无忧开口：“阿宇，你这放手也放得太干脆了吧……”
干脆得……过分，也干脆得……不像他。
慕容泽宇抿唇：“我只是觉得，祁渊说的，不无道理。最多一年，我会离开北域，那时，他若还想在这江湖之上行走，就必须学会独当一面。我没有办法一直护着他。”
现在放手了也好，现在放手，他还能看着他，不会出什么事，能让他尽快独立。
可若真到了不得不放手之时，那么于他，于慕容楚彧，都是被动的。
在这场乱世博弈之中，输了，便是死，没有重来一说。
他与清九棠的“四年刀剑之约”，也是一样的，他们只有一次机会，一旦败了，两人多年筹谋，必将毁于一旦。他没办法全身而退，清九棠更不用提。
陆无忧敛下笑意：“你要离开北域？去做什么？”
慕容泽宇对晏宸说的时候，她本没有当回事，可他直接放手，就是为了让慕容楚彧尽快独立起来，那她，可就真没办法不当回事了。
萧祁渊神情顿了一瞬，立刻恢复自然，也转头：“是啊，你连我们也瞒着？”
慕容泽宇有些惊讶的看向萧祁渊，最后也只是暗叹口气。
“没有。”慕容泽宇神色未变，张口就道：“不过是一个朋友，遇到点麻烦，我去帮个忙，很快回来。”
黎沚依没忍住脱口而出：“那为什么是一年之后？”
这句话点醒了正准备点头的陆无忧和，萧祁渊没忍住偏头笑了一声。陆无忧坐直身体，是啊，为什么是一年后？这麻烦还能提前一年预判？差点被他混过去了。
陆无忧转头，嘴角勾起一抹戏谑般的笑：“小孩儿，你不乖啊~~”
慕容泽宇偏头看了一眼黎沚依，神色不见半点波澜，陆无忧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着不动声色向后退了两步的黎沚依，“唉唉”两声，慕容泽宇这才收回视线。
陆无忧开口：“你看什么呐？”
“没有。”慕容泽宇淡定开口：“我只是好奇。”
“好奇什么？”
慕容泽宇道：“沚依小姐和黎沚颜长得挺像，可这处事风格，还真是天差地别。”
黎沚依默了一瞬，懂了。
这是拐着弯儿骂她多管闲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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