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砚阖上眼，泪水流过面具，顺着他的脖颈流下。主阁间内，没有人再说话，也不知过了多久，仿若一个世纪般漫长，又感觉不过刹那之间。
秦砚直盯着躺在地面，双眼直盯盯的望着天花板，他握了握拳，上半身从地面撑起，坐在地上，低着头，低声开口，仿若蚊声：“紫晶石花……”
陆无忧和黎绍旻皆是一愣，前者跨步上前，似是想阻止他说下去。
“紫晶石花……”
身后传来的声音，将陆无忧的动作定住，她迟疑着转身，彼时，主阁间众人，好似除了萧祁渊和还在昏迷中的慕容楚彧，其他人的目光，都悉数转向了慕容泽宇。
慕容泽宇低下头，泪珠径直垂落，砸向地面。
“紫晶石花……救不了我阿娘，我知道。”
“阿宇。”
萧祁渊不轻不重的一声唤，慕容泽宇下意识道了声“对不起”，抬手抹掉脸上的泪，转身走到柱子前，将那两枚令牌和兵符，尽数取下。
他的动作很慢很慢，全然没了平日的干净利落。
陆无忧半张着嘴，却没发出一点声音，只是愣愣转头，看着萧祁渊。
萧祁渊戴着斗笠，看不到他的面容，可谁都看得出来，这家伙早就知道了，一点都不惊讶。
慕容泽宇转身之后，除了眼角还有些泛红之外，完全看不出他是哭过的，他走向另一柱子前，抬手将上面的令牌和卡片取下，缓缓在秦砚身侧蹲下，拉起人的手，将手中的这枚楼主令，端正的放到他的手中。
秦砚偏头看着他。
慕容泽宇垂眸看着那楼主令，平静的开口，没了刚才的失态：“你有罪，老楼主亦然，可鬼源楼众多分部，他们没有错，他们一直将你们视作神明，别让他们，毁在自己的神明手中，别让鬼源楼百年基业，断送在这里。”
他缓缓起身，目光紧紧锁定在手中那枚卡片上，仿佛要将其看穿。下一刻，他毫不犹豫地将卡片向上掷出，手掌随即猛然击出，卡片在空中瞬间化为细碎的粉末，缓缓飘落在地，如同一场微小的雪雾散落人间。
他放下手，望着慕容楚彧，却也没说什么，走到萧祁渊的身侧，微微俯身，将桌上的那份手谕和那封信纸拿起。
将信纸塞回锦囊，便细细的将手谕收起，挵回衣袖之中。
再望向萧祁渊时，少年抿了抿唇，轻声开口：“祁渊……”
恰逢此时，传来一声炸响，慕容泽宇抬头，手臂一甩，身前的曼帘立刻向两边退避，亮光照进阁间的那一刻，慕容泽宇小幅度的偏了头。
随即立刻转头，望着远处天边的那抹五彩的烟花。便知道外面那些人已经退了。
他松了气，低下头看向萧祁渊，静立不动，半晌都没说话。
萧祁渊倒是坐直了身体，斗笠之下传来一声叹息，萧祁渊靠在椅背上：“挺好的，说出来，你心里也好受点，总闷在心里，也不行。”
他转头望向黎绍旻：“我相信，我们这两日在此处所谈及之事，黎城主，应当能保证，不会泄露出去吧。”
黎绍旻转头看着慕容泽宇低垂的眼眸，最终只是道了声“自然”，便没在开口。
萧祁渊起身，慕容泽宇也随之抬头。
萧祁渊笑了笑：“黎城主都这么说了，皇帝陛下不会知道，此事，就此作罢。离城之时，你答应过我的，无论如何，绝不让余毒复燃，记住了，别食言。”
他没给慕容泽宇反应的机会，便坐了回去，摆摆手：“去吧，小心点，三殿下一回来，我就去清泉山找你。”
慕容泽宇颔首，转头看向慕容楚彧，将一瓶药递给陆无忧，轻声开口：“无忧，十一，就交给你了。”
陆无忧接过药瓶，看了眼慕容楚彧，又望向萧祁渊，心下了然，守着慕容楚彧，萧祁渊也能，如今他这么做，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无非就是，不想让她跟着去。
“好。”
慕容泽宇听到回答，便转身离开。
约莫着人走远了，萧祁渊才轻声开口：“就这样吧，从此以后，我们在朝，你在野，互不干涉，相忘江湖，各生欢喜。”
“不过……”他做起身来，淡声开口：“看在之前的情分上，我得在提醒你一句。”
“你收不收手，我管不着，但我得提醒你一句，往后，慕容皇室，这一辈中，除了流霜公主慕容玖翎，大殿下慕容南溟，二殿下慕容泽宇，三殿下慕容临川，昌乐郡主慕容欣悦，晋王世子慕容灏，秦王世子慕容云海，永乐郡主慕容洛之外，你最好谁都别碰！”
“尤其是十殿下和小殿下，在加上只比小殿下年长一岁的瑞王小世子，这三位，你最好想都别想。”
“我记得我昨夜应当跟你说过了，为什么除了阿宇他们三位之外，其余皇子，都独立于这乱局之外，这个问题，你最好想清楚。”
“除了我刚说的那几位之外，其他皇室之人，你们若再敢对谁下手，便是真真正正的，死无葬身之地！”
“这次，我都说这么清楚了，秦少楼主，好好想想吧，慕容皇室这一辈中，可没几个是好惹的，尤其是我刚说的那几位。”他淡定起身离去：“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临近北域边境，一辆马车不疾不徐的行驶着。
东陵颜一身橙色衣袍，尽显端庄大气。她侧靠在马车窗前，静静看着这沿途的一草一木。
多年未来，倒是与她记忆中，有了些许不同。
清九棠身着一袭紫色长衫，头上没了那身公主头饰，到让她轻松不少，那张脸，透着一股清冷的贵气。
她抬手看着东陵颜，笑着问道：“多年未见他了，如今，感觉如何？”
东陵颜微愣，随即莞尔一笑：“还能有什么感觉，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从他愿意为了陆无忧放下傲骨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他不属于我。”
就算是她先遇到他的，又如何？
她还是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慕容泽宇救的人太多了，在他眼中，她只是塬恚定国公府的嫡女，仅此而已。
她偏头看向马车外，清风微微拂过她的脸颊：“喜欢一个人，不一定非要得到，如果他没有喜欢的人，我肯定是不会放弃的，可他有喜欢的人，他可以为了那个人，付出一切，那我……只需要在心里，祝福便足够了”
说不喜欢了，那是假的，她也不会这么欺骗自己。
可她心里清楚，喜欢一个人，没有错，可因为喜欢一个人，去做一些伤天害理，伤人伤己之事，那便是大错特错。
她只需要知道，他很幸福，这就够了，至于她的那份喜欢，她就自私一点，悄悄藏在心里吧……
她不知像是想到什么，转头看着悠哉喝着酒的清九棠：“倒是你，我没机会了，但你还有。”
清九棠放下手中的酒杯，不赞成的摇了头，恹恹开口：“我估计也没戏了。”
东陵颜疑惑，微微坐直身子：“慕容南溟不是没有喜欢的人吗？”她顿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难道他也有喜欢的人？”
“那到没有。”清九棠一想到那事就苦恼，她压下声音来：“我觉得，他丢了一样东西。”
“什么？”
清九棠一本正经：“情丝。”
东陵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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